她说只要我替太子诞下孩儿交给她抚养，就帮我姨娘改头换面，还她自由。
太子情到浓时也曾承诺: 给孤生下一儿半女，许你余生无忧。
我诞下麟儿当日，两人携手来探望。
嫡姐一脸恶毒: 本宫倒想放过你那小娘，可惜她短命，脸皮没剥完人就死透了。
太子搂着她的细腰，看向我的目光没有半分情意。
太子妃莫要吃醋，孤本就是利用她，那人若知道他心爱的女子是孤胯下贱奴，恐怕死得要更快了，当真快哉。
当晚，大皇子病危，皇城大街小巷张贴告示，若有女子能为大皇子延续血脉，赏黄金万两。
我从太子府的狗洞爬出，拼着最后一口气揭了皇榜。
奴有生子秘术，一月内定能珠胎在怀。
1
我没空去想太子傅景翊口中的那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满脑子都是嫡姐说的，我娘死了……我娘死了
我难以置信，慌乱无措地想要站起来。
却忘了自己刚刚生产完，
身子本就元气大伤，再加上一时间急火攻心，
直接咚的一声，从床榻滚落在地。
可与我日日缠绵悱恻的傅景翊，却连眼皮都懒得抬起。
我顾不上胸口涌上的酸楚，更顾不得自己还在流血的身子，膝行扑了过去抱住傅景翊的双足。
声音颤抖地急切轻声恳求着，
殿下，殿下。不会的，您不是答应过我，会保我和我娘余生无忧的吗?
傅景翊冷哼一声，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我。
孤答应过你吗?孤怎么不记得了。
我一瞬间被抽空了力气，瘫坐在地，脑袋一片空白。
嫡姐见我这般模样似是满意极了，
娇笑着靠在傅景翊肩头，努起嘴嫌恶地用手挡在了鼻尖前，
仿佛想起了什么残忍的场面。
桃之，你知道吗?剥她的脸皮时她还在求我，她一边喊一边求我放过你。
可直到她咽气，我都没有答应她。怕是要死不瞑目了呢。
我望向虚空，久久出神。
啊——为什么为什么
半晌，眼泪流满了脸颊，我终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绝望呼喊。
我疯了一样地向嫡姐扑去，恨不得咬断她的喉咙。
可我却连沈香芙的半个手指都没碰到，就被傅景翊狠狠一脚，踹飞了出去，重重砸到了墙上。
我彻底趴在地上，忍不住吃痛出声。
沈香芙缓步而来，一脚踩上了我的胳膊，
狠狠地碾压着。
为什么?你不过一个低贱丫鬟的女儿，而我是这相府的嫡女，是太子妃。
你为卑，我为尊。这就是原因。
2
傅景翊二人没有取我的性命，
而是将我扔进了柴房。
濒死之际，我听见院墙外嘈杂的叫喊声，
快来瞧啊，官兵来贴皇榜啦
写的什么……要赏金万两给濒死的大皇子寻个小娘子留后呢
鄙夷嗤笑之声此起彼伏，
一个在宫中不得势，苟延残喘的将死之人，
哪里会有姑娘家去跳火坑呢……
我奄奄一息地瘫倒在草垛边，绝望之际瞥见了墙角的狗洞，
眼睛一亮，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我感受着四肢百骸传来的钻心的疼痛，
想到我被虐杀的娘亲，想到刚出生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世界就惨死的骨肉，
想到傅景翊和嫡姐将我当成牲畜般的愚弄……
悲愤交加。
可我实在是半分力气都没有，完全站不起来。
只能强撑着上身，咬着牙赤红着眼，向狗洞一下一下挪过去。
我必须得出去，那张皇榜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
我也想试试，这尊卑贵贱到底是何滋味。
3
我娘是相府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丫鬟，
一次相爷喝醉了酒，强行宠幸了我娘，这才有了我。
半年前，相府的大小姐沈香芙被皇上赐婚于太子。
本是个令人欣喜的好事，
可嫡姐却在出嫁前悄悄到偏院找上了我。
桃之妹妹，我还缺个陪嫁丫头。选来选去嫡姐还是觉得你最适合。
你也知道，我自幼体寒很难有孕。妹妹一看就是好生养的身子。若是能替嫡姐我给太子殿下延续血脉，那妹妹还不是一步登天。
沈香芙脸色阴沉的反应想来是没料到我会拒绝。
毕竟我在相府的日子可谓是不太好过。
桃之，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好好想想再说。
我吓得后退一步，还是咬了咬牙，
嫡姐，我不去。我已经——
已经有心上人了。
可话不等说完，
我娘就被粗鲁地推了进来。
后面还跟着几个凶神恶煞的护卫。
他们把刀架在我娘脖子上，
我不过一个犹豫间，我娘的脖子就被划出一道血痕。
沈香芙阴冷地勾起嘴角，声音似鬼魅一般，
桃之妹妹，嫡姐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去还是不去?
我紧紧抱住娘亲，啜泣着绝望地闭上眼睛，
我去。
4
嫡姐把我送进傅景翊房中的第一晚，
我害怕得一个劲发抖。
桃之……别怕。孤不会伤害你的。孤只是想留下个血脉。
你是香芙的妹妹，孤想着由你来总归比外人要好些。最起码往后你与你娘亲也能衣食无忧不是?
可帷幔拉上，衣衫尽褪的那一刻，
想起那个瘦弱的少年，
我还是闭上双眼，流下了眼泪。
阿初……
桃之这辈子怕是注定要辜负你了。
不足一年，我便查出有了身孕，
傅景翊欢喜得不得了，不仅给我安排了崭新的院落，珍馐玉食绫罗绸缎更是应有尽有。
甚至他还接了我娘来与我团聚。
桃之，你只管安心养胎。待你足日生产那天，孤便许你自由。
孤与你嫡姐不过是父母之命，并无感情。你若是想留下自然更好。除了正妻之位别的孤都可以给你，你娘跟着你也能安享晚年。
心底柔软的角落被触动，
我想着如此也算是不错。
起码还能陪在孩子的身旁，哪怕不能让他们唤我一声娘，我也心满意足了。
总好过和我娘在那丞相府，受人白眼欺凌，
卑微至尘埃要好吧。
尽管有孕这期间，嫡姐老是来找我的麻烦，
我也没多想。
以为她只是气不过，傅景翊对我太过于上心。
可沈香芙像对待牲畜一样将我扔进柴房时，咬着牙又狠狠给了我两个耳光，
贱人若不是殿下想拿你寻开心，为了刺激他那个死对头哥哥。我又何苦陪他演戏，眼看着你勾引他
一早就将你们母女都杀了扔到那乱葬岗去。
我目光涣散，绝望地疯狂摇头，
不敢相信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算计。
滴落在地的眼泪和血混在一起，我再也支持不住嘶声大叫起来，
半晌我紧紧攥住拳头，压下心底如雷霆般的恨意，不住地磕头，直到额头血肉模糊也不肯停下。
求你，嫡姐求你了。只要你能放过我的孩子，你让我怎么样都行……
沈香芙愣了一下，阴冷地大笑起来，眼底尽是恶毒。
孩子?现在怕是尸体都已经凉了，不知道扔到哪个山沟里去了。
就算我不能生，也轮不到你。桃之，你还真是好骗呢。
不过你放心，过不了多久。我就会送你们一家团聚的。
从狗洞里爬出去的那一瞬间，我就在想，
既然顺从隐忍换来的仍是这般心狠手辣的残暴玩弄，
那不如赌一把，
即便死，也是我自己选的。
5
我握着皇榜，跪在大殿中央时，
害怕得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奴拜见皇上。
可皇上半晌都没有出声，我大抵也能猜到，
他定是不愿我这般低贱的人来为皇室延续血脉的，
最后还是皇后叹了口气，
皇上，别犹豫了。初儿他等不及了。太医说初儿怕是活不过这月了，臣妾实在不愿看他到最后连个血脉都没留下。
皇后有些哽咽，似是哭了。
可我不敢抬头，只能偷偷抬眼瞄去，
不过一眼，我便禁不住在心中感叹，皇后当真是仙姿佚貌，般般入画。
只是，怎么会竟有三五分眼熟……
我来不及细想，皇上便告诉我，
若我真能顺利有孕。他不仅保你后半生的富贵荣华，还会许给我一道空白圣旨。
可若没能有孕，便是欺君之罪。连一具全尸也不会给我留下。
我脸色淡然，恭敬叩首。
皇后吩咐着太监将我送去大皇子傅初的宫里。
一路上我小心翼翼跟在太监的身后，
他见我脸色苍白，还以为我是紧张的。
同我说了不少傅初的事。
原来傅初和傅景翊竟是一母同胞。
可傅初却和他大不相同。
大皇子温润如玉，知书达理。六岁时便可作诗，七岁能善骑射。是顶顶惊才绝艳之人。
若不是后来生了场大病，太子之位非他莫属。
太监说到此时不自觉拔高了声调，吓得紧忙察看，
见四下无人才又拍了拍胸脯，再次压低了声音，
其实约莫着三年前，皇上寻了个僻静的庄子送大皇子去静养，一段时日下来，听说身子好了不少。
大家还以为是老天爷显灵了。可谁知一年多前大皇子却突然庄子上发了好几日的疯。结果身子不仅没养好，还严重了许多。
这不，昨个夜里突然病情加重吐了一大口血，可把皇上和娘娘给吓坏了。
说话间，一只脚便已经迈进了傅初的宫门口，
此刻他正躺在院子中的摇椅上，闭着眼睛朝着一旁丫鬟摆摆手，
拿走，太苦了。我不喝。我这身子我清楚，这药喝与不喝也没什么区别。
傅初整个人骨瘦如柴，气息都有些微弱。
直到太监弓着腰跟他说我到了的时候，他才双手撑着身子，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
我说过我都不需要人伺候。
这一站不要紧，却让正要行礼的我呼吸停滞呆愣在原地，怔怔地打量着眼前这张让我朝思暮想的面容，
眼圈泛红，眼泪泫然欲落。
怪不得，怪不得看皇后觉得熟悉，
偏僻的庄子……三年前……
阿初，傅初，大皇子……
我凝望着他，泪眼盈盈
你说造化弄人这事，哪里能说得清呢。
6
傅初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望着我。
就当我以为他会慌乱无措地冲过来质问我时，
傅初却眉心紧蹙，吃力地一挥衣袖，
我都说了不吃药了，拿走
我一见他不愿喝药，气一下就涌上了头，
也顾不得什么相认之事，冲过去抢下了丫鬟手中的药碗。
钳住傅初的下巴就给他灌了下去。
给太监吓得直惊呼，
诶哟喂，这可怎么了得啊。
傅初被呛得连连咳嗽，
我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语气轻缓。
无论何时，都不该放弃自己的生命。
傅初的动作肉眼可见地一滞，
我不知他是否想起了什么。
那年我被沈香芙污蔑偷了她的簪子，被她的人扒光了衣裙侮辱。
我一时间羞愧难当，便寻了处偏僻的宅子打算上吊自杀。
是傅初救下了我。
告诉我，活下去才有一切可能。旁的都不重要。
他说他叫阿初，我还以为他是府中的小厮，
闲暇时总是偷偷跑出去，听他读书，教我识字。
毕竟在相府，就连过路的野狗都能朝我叫上几声。
甚至一年到头，我也是见不上丞相爹两次。
更别说上学堂了。
直到后来，傅初拉起我的手，目光灼灼。
桃之，等我的病治好了，我就娶你为妻。
如今看来，他的病是药石无医了。
一想到傅初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寿命，我鼻子一酸，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你这丫头，灌了我药不说，你还哭上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表情一僵，嘴唇有些干涩，傅初没有认出我?
下意识上前一步便想道明自己的身份，
我叫桃——
可没等我说完，就听太监高声道，
奴才见过太子殿下。
我脸色刹时间血色尽褪，攥紧了拳头。
糟了，傅景翊来了
7
傅景翊进来时并没有发现垂着头的我，
而是直奔着傅初而去。
大哥近来可好啊?
弟弟听闻母后为你寻了个女人?大哥有这方面的需早和臣弟说嘛，臣弟保管能让大哥满意。
傅初脸色阴沉，冷哼一声指着门口，
滚出去
可傅景翊就像没听见一样，完全无视傅初，
一步步向我走来。
呦，这就是吧。不如让臣弟先替你试试这女人如何。不然服侍不了大哥开心可怎么好。
我瞬间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似是倒流一般，
从头到脚皆是一阵寒意。
放肆
傅初鲜见地动了怒，本来苍白如纸的脸此刻竟都有些血色了。
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伸出手想将我拉到身边。
却不想傅景翊不过抬了抬手，两个侍卫便毫不犹豫地钳住了傅初的双臂，
让他一时间动弹不得，无法挣脱。
我心下一片骇然。
这个傅景翊当真是胆大包天，竟半点也不顾傅初大皇子的身份。
美人，我大哥他身子虚，你不如跟了我吧。你——
是你?
眼见无法逃避，我视死如归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傅景翊，
心中的恨意如潮水般汹涌。
是我。
傅景翊有些愣住，愤怒过后带了几分戏谑。
他一把揽过我的肩，强迫我与他紧紧贴在一起，
我还以为你能逃到哪里去，敢情是来勾引我大哥了啊。
啧啧，不过看来我大哥他并没有认出你啊。倒是有些白费了我一片苦心将你们拆散。
你说我若是将你与我的闺房秘事告诉他，他会不会直接吐血而亡啊?
我瞳孔皱缩，脑袋里轰的一下。
双唇轻颤，声音发紧。
你早就知道，早就知道是不是混蛋畜生
傅景翊脸色扭曲，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没错，我就是故意的。我要让他看看，他心爱的女子是如何在我胯下婉转承恩的。不如就现在如何?
傅景翊说着就把我往房里拽，几番挣扎失败后，
我红了眼睛疯了似的，一口咬住了他的手，
直到傅景翊放开了我，我都没有松口。
贱婢
傅景翊看了眼流血的伤口，气得铆足劲向我踹了过来。
电光火石间，傅初冲了过来一把拽过了我，挡在了我的身前，铁青着一张脸。
母后酉时会过来看我，你确定还要在此纠缠下去吗?
傅景翊眼神荫翳地盯着我，片刻后轻啐一口离开了。
傅初急忙转身从上到下打量着我，
你怎么样，没事吧?
我低下头，神色晦暗不明。
奴没事。奴春桃，见过大皇子。
认不出也好，起码不会连累他，他也不会为此伤心了。
只是心头有些隐隐作痛罢了，不碍事的。
8
其实原本我只是想赌一把，
若是能怀上孩子，说不定还能有一线机会报仇雪恨。
至于病重的大皇子，不重要。
可如今，我恨不得一直守在傅初的身边。
他吃饭我给他递水，他喝药我给他擦嘴，
他发起病疼得浑身直颤，我轻轻地抱住他，
坚持一下，我在。
傅初不再抗拒吃药，开始有了求生的欲望，身子也硬朗了几分。
唯独不肯同我圆房，给我急得够呛。
不是因为怕死，
而是真的想为他生个孩子。
来人，帮我打水，我要沐浴。
我本来还在给傅初研墨，一听他这话眼珠一转，急忙自告奋勇，
我去，我去
傅初疑惑盯了我半晌，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你啊，还是老想着玩。
他估计是觉得我嫌研墨无趣，才要逃跑。
我也不说，只是狡黠一笑，
哎，缺德就缺德点吧。
约莫半个时辰，我敲了敲门，
大皇子，水备好了，可以沐浴更衣了。
屋内屏风烛影，傅初更衣的背影若隐若现，
我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
拼了，死就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