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佳,你能不能别再缠着我了。
你脾气太坏了,没人受得了你。
你哪里比得上李莹。
我累了。放过我吧。
五年后,我们再次相遇,我即将步入婚姻殿堂,他却残了一条腿,泪眼看着我: 小乖,不要丢下我。
1
再次见到沈齐的时候,是一个周末。
我在超市挑着水果。
前方围了一群人挡住了我的去路。
果蔬打折区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因为动作慢被周围的人嫌弃。他的头发遮盖了眉眼,别人骂他的时候,他小声道着歉。
嘭
他被身后的大妈推出去摔在了地上。他试了几次都没办法正常起身。
有人发现他的左腿有问题: 原来是残疾人啊。
推他的大妈丝毫不慌: 残疾人怎么了?我还是老人呢腿脚不好就不要出来买菜了啊,摔倒了难道还要讹我头上?
你家里人呢?把你一个残废放出来,我要他们赔我精神损失费。
男人没有回答她,依旧在尝试着站起来。
我看不下去,上前扶起男人。
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嘴上积点德吧,不然我怕你第二天另一只脚也进去了。
你这姑娘咒谁呢?嘴巴那么臭。
我的话惹恼了大妈,她冲上来就对我扬起手。
我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男人就已经挡在了我的前面。
他牢牢钳制住大妈的手腕。
他虽然看起来瘦弱,但很高,站直了也很唬人。
大妈犯怵: 狗杂种,残疾配悍妇,真挺配的。
大妈骂骂咧咧地走了。
我回头看向男人的腿: 你刚刚那一摔没事吧?
男人没有说话,直挺挺地站着,缓缓摇了摇头,转身就要走。
我拽住他的手腕: 去医院,检查一下。
男人仓皇地回过头,甩开我的手,逃走了。
我僵在了原地,就在刚刚那一瞬,我看见了他的眼睛。
一双我死也不会忘记的眼睛。
冷漠,决绝。
是沈齐。
五年前他的话还回荡在我耳边。
林佳,你能不能别再缠着我了。
我真的受够你了。
我出任务很忙的,我不能随时随地回你消息,你想要的生活我也给不了。
你哪里比得上李莹,
我累了。放过我吧。
我在电话那头苦苦哀求: 我改好不好,这些我都能改,我就在家里等着你,不给你打电话,不给你发信息,沈齐,你不能丢下我。
电话那头的沈齐沉默了一会,最后宣布了我的死刑: 许佳,你改不了的。
2
我回到家,本应该昏暗的客厅此刻却被暖色的灯光笼罩着。
下一刻,我被人搂进怀里。
萧腾在我耳边温柔地笑: 怎么这么晚?
有点事耽搁了。
萧腾是我如今的男朋友,我们两年前相识,如今已交往了半年。
他偶尔会来我的住处给我做饭,但从不留宿。工作和生活,他都是极有分寸感的人。
萧腾夹了一块排骨放进我的碗里: 下个周末是我爷爷的寿宴,陪我一起去?
萧腾的家人不喜欢我,我知道。
我曾经有重度的抑郁症,萧腾的家人也知道。
第一次登门拜访的时候,小臂大的花瓶擦着我的耳朵飞过,碎了一地。
萧腾的妈妈指着我的鼻子骂道: 一个神经病还想进我们家门。
我不知道怎么和萧家人相处。
看出我的心思,萧腾牵住我的手,幽深的眸子直直地看进我的心底。
佳佳,我是认真地想和你结婚,我想和你有个家。
家吗?
他这话简直就是戳中了我的死穴,不再是一个孤零零的人,而是有个温暖的家。
好。
3
为了周末腾出时间,我不得不提前把手上的项目做完,熬了几个大夜后,我晕倒了。
是同事送我去的医院。
醒来后,我让同事回了公司,自己在医院等报告。
可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沈齐。
他的头发剪短了,恢复了我记忆中干净利落的样子。
原本硬朗英俊的模样现在却瘦脱了相。
李莹正扶着他的胳膊,给他擦着汗,动作自然亲密。
五年了,他们还在一起。
我站在走廊拐角处,目光不可控地落向沈齐的左腿。
那边裤管处空落落的,裤管随着他的动作一荡一荡。
他少了一条腿
佳佳姐你怎么在这?李莹先发现了我。
下一刻,我撞进了沈齐黑沉的目光里。
记忆中那个张扬自信的男人此刻却像丧家犬一样,慌张、狼狈。
他又想逃,但是他忘了自己少了一条腿,走出去一步就摔在了地上。
齐哥李莹惊呼一声,下意识去扶他,却被他甩开。
他开始用仅剩的一条腿在地上爬行。
周围的人被他吓到,纷纷避开来。
分手后,我也不止一次阴暗地想过,沈齐一定不能过得比我幸福。
可看到他如今的样子,我却没有任何欢喜。
我走过去,在他身前停下。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
我伸出手。
他怒道: 我不用你同情。
我收回手,没看到他的眸光一瞬间的黯淡。
我蹲下身,两只手穿过他的腋下架起他的胳膊。
你做什么?
沈齐有些惊慌,这种被人随意摆布的感觉让他难堪。
我凑近他的耳边: 不想在这里丢人的话就老实点。
我太了解他了,他的骄傲他的自尊。那是他最看重的东西,他果然不动了,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玩偶任我摆布。
李莹去借了个轮椅,我们俩费力地一起把他挪到轮椅上。
把沈齐安置好后,李莹对我露出一个歉意的笑: 佳佳姐,真是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我垂眸,想起沈齐那些执行任务不能回家的日子,是我拿着他的衣物和饭菜送到他的单位。
他们单位只有李莹一个小姑娘,我总是麻烦李莹帮我提醒他按时吃饭。
女孩嘛,总是比男孩心细。
那时我也曾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如今立场倒置,却是说不出的讽刺。
轮椅上的沈齐又恢复成了冷冰冰的样子。
我看了他的左腿,忍了又忍,还是开口: 你的腿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截空档的裤管仿佛是一根针一样,扎进了我的心里,拔不出,梗在那里。我甚至会想他的腿是不是五年前受的伤。
沈齐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嘴角轻轻勾起,带着些许嘲弄: 许佳,你不会以为我是因为腿伤才和你分手?
我看他,心里却生出期待: 不是吗?
当初他电话里分手分得那么决绝,甚至他从我这里搬走,也是他同事出的面。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见过他一面。
那时我觉得沈齐是讨厌我到了极点,现在想来有些奇怪。
沈齐的目光讥讽又凉薄: 如果我的腿是在五年前伤的,我一定不会和你分手。反倒是这些年苦了莹莹,跟着我受了这么多罪。
我抬头去看他身边的女孩,相较于五年前的青涩,现在更多了一股女人的妩媚。
他们果然还是在一起了。
他背叛了我。
4
五年前,我和沈齐准备结婚,但那一年我们也吵得最凶。
我不喜欢他的职业。
他是一名警察,24 小时待命,一个电话就可以把他从我身边带走。
每到深夜,我从爸妈离世的噩梦中醒来,床边的褥子早已冷却。
窗外响起的警笛声和那些发出去石沉大海的信息无数次再次将我拖入梦魇。
为了这件事情,我和他吵过很多次。
刚开始他还会耐心哄我。
渐渐的,他越来越不耐烦。
李莹就是那一刻出现的。
她是他带的徒弟。
提到李莹时,沈齐总是笑着的,沈齐说她聪明、大胆,同时也有男人没有的敏锐。短短时间,他们成为了最佳拍档。
我嫉妒李莹,嫉妒她能陪在沈齐的身边。
那些日子,我整夜整夜地失眠。
我敏感、易怒,沈齐的同事都对我避之不及。
又一次争吵后,沈齐离开了家。
我明白再不做出改变,我就会失去他。
我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诊断我是重度抑郁。
诊断报告出来的那一刻,我甚至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要告诉沈齐,我只是病了,你讨厌的许佳并不是真的我。
我拿着诊断书去找沈齐,路上却接到了沈齐分手的电话。
李莹的声音把我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佳佳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你是哪里不舒服,来医院看病?
她的目光带着真心的关心,但我却承受不起: 嗯,感冒了,来开些药。
沈齐目光突然转向我,在我身上停留很久,他语气凉薄: 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娇气,能把自己照顾进医院。
我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气愤: 总比有些人把自己照顾上轮椅强。
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
明明是想说些话安慰他,可面对沈齐,我身上那些隐藏的刺又开始冒出来。
沈齐沉下脸不再说话,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李莹有意想缓和这样的局面: 佳佳姐,你要不要歇一歇,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了,我男朋友还在家等我,我先走了。
我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停留,几乎是逃一样地逃出了医院。
5
我打车回到了住处楼下,在楼下徘徊了一会。
我摸出了一个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那边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佳佳?
是我,赵叔,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赵叔曾经是我爸妈的同事,虽然早已退居一线,但他资历久,在其他警署也有认识的人。
打探出沈齐的腿伤并不是什么难事。
沈齐的话我并不全信,我要自己去证实。
赵叔的消息很快就发了过来。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我的手竟然有些抖。
下一秒,我点开了屏幕。
沈齐没有骗我,他的腿的确不是在五年前伤的,而是在两年前。
具体任务赵叔不能说,虽然那次任务成功了,但也让警方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沈齐能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
电话那头,赵叔的声音苍老又疲惫。
佳佳,要不你还是回 A 市吧,毕竟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我也可以对你有个照应。
我很好,谢谢你赵叔。但我想留在 B 城。
你还是放不下你爸妈?
我沿着昏暗的路灯走到楼下,四楼本该黑暗的落地窗前亮起了暖光。
我知道,那是萧腾在等我。
我笑了笑: 不,赵叔,我放下了,我要结婚了。
周末,萧腾带我去了萧家的别墅。
萧老爷子的寿宴办得很低调,来的人不多,但都是家族利益绑得极深的人。
只是我的到来,让氛围变得有些奇怪。
我有些局促地跟在萧腾身后,拿出精心挑选的礼物送给了老爷子。
老爷子没看一眼,就让人拿走了。
萧妈妈讥讽道: 知道今天是老爷子的寿诞,有些人偏偏没有眼力见,浑身的病气还要往老爷子身边凑。
萧腾皱眉: 妈。
萧妈妈不依不饶: 怎么?我说一句你就心疼了?这狐狸精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咱们萧家的大门什么时候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进来了。
身边有人传来低笑,我攥紧手,很难堪。
萧腾拉住我的手,诱哄道: 没事的,佳佳,爷爷会喜欢你的。
萧腾把我推向坐在主位上的老人。
那个头发苍白,却满脸威严的长者。
萧老爷子看了我一眼: 听说你是个孤儿,你父母双亡,唯一愿意接纳你的外婆也在高三那年因病去世。
我攥紧手心,回答: 是。
一瞬间,在场人的目光瞬间起了变化。
天哪,这不就是个祸害吗?
他爸妈和她外婆不会是她克死的吧?萧腾怎么领个这样的人回来。
我听说这女人还有抑郁症,脑子不太好使。说不定萧腾是被缠上了。
这些如恶魔低咒的话语争先恐后地涌入我的耳朵,撕扯着我的神经。
我扯紧了萧腾的衣袖: 要不我还是回去吧。
萧腾捏了捏眉心,眼中透露出一点疲惫: 爷爷,佳佳是个好女孩。
萧老爷子冷哼一声: 我给你选的那些女孩你不满意,非得自己选,不过既然是你选的人,我们萧家也不是不可以给个机会。
萧老爷子把目光转向我: 你把工作辞了,和萧腾一起出国,费用我们萧家来出。三年后,我再来考察你有没有资格当我们萧家的媳妇。
萧腾眼睛一亮: 爷爷,你这是同意了?
这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他的语气像是在施舍一条流浪狗,可我不需要。我的父母葬在了这座城市,我不会走。
我不出国。
似乎没料到我会拒绝,老爷子怔了一瞬,蹙起眉: 你说什么?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说我不会出国,你没权利决定我的人生。
放肆萧老爷子猛拍了一下桌子,气得嘴边的胡子都抖了三抖: 萧腾,这就是你带回来的女人?
这一次,就连萧腾都放开了我的手,他不赞同地看着我: 佳佳,别任性。
我抬头看着萧腾失望的眼神,突然觉得他有些陌生。
和我交往的萧腾一直是温柔的。交往的半年里,他看我的目光是欣赏、恋慕,而不是这样盛满了失望,因为我拒绝了他爷爷的安排。
我看着他: 你也想我出国吗?我和你说过我不想离开 B 城。
我曾经和萧腾揭露过我的伤疤,他不是不懂 B 城对我的意义。
面对我的质问,萧腾先别开了眼: 这是爷爷接纳你的方式。
这一次,萧腾选择站在他爷爷那边。
真是不识好歹,萧老爷子都发话了,她居然还不领情。
果然外面找回来的女人不可靠,萧腾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怎么眼光这么差。
我看着萧家的人,每个人的脸上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冷调的灯光将大厅分为两个区域,他们和我。
我真的是太天真了,我居然觉得我可以和萧腾跨越家庭这条鸿沟。
我后退一步: 看来这里不欢迎我,那我也不自讨没趣了。
我转过身就要离开。
佳佳萧腾叫了我一声,却被老爷子厉声喝止。
他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坐了回去。
6
我跑出萧家的别墅。
外面不知何时已经飘起了雨,萧家的别墅在郊外的半山腰上,山里温度很低,又下着雨。这里除了私家车不会有车经过。
我拿出手机打车,但是没有人接单。
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了我的面前,朝我鸣了两下喇叭。
我警惕地后退了两步。
车窗降下,露出沈齐那张英气的脸来。
上车
车里开着暖气,驱散了我身上的寒气,沈齐递给我一条干毛巾。
我接过,低头说了声: 谢谢。
沈齐看着我狼狈的样子,语气不快: 前两天生病,今天就跑到山里淋雨,许佳,你过得可真差。
我手里的毛巾被我拧成了一节麻花。
车外的雨水打在车窗上,形成一种规律的节奏。
我注意到沈齐今天穿戴了假肢,坐在驾驶位上,和常人无异,而车的后座上放着一副拐杖。
他察觉到我的目光,嗤笑: 在想残疾人也能开车?放心,我的驾照正规,死不了。
他的语气带着嘲讽,却刺得我心口一痛。
我岔开话题: 你怎么在这里?
他神情有些不自然,硬邦邦地回了两个字: 接客。
我看了看外面偏僻的山景表示疑问: 在这?
这条路上,怕是几个小时都不会有一个路人,而且他也不是能接客的状态。
他看了我一眼,语气冷漠: 就这里。
车子开始移动,缓缓驶入夜色中。
我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萧腾的信息。
佳佳,爷爷很生气,你今天太任性了。
我突然有些想笑,刚刚在那幢别墅,我站在那里,被人打量、被人羞辱。任意一个人都可以对我随意评价,只是因为他们都是萧家人。
而我的反抗换来的只是一句任性?
我原以为萧腾是不一样的,但我错了。
我打下几个字,按下了发送键。
萧腾,分手吧。
手机静默了很久,十五分钟后,我收到了萧腾的信息。
许佳,我不会一直容忍你的脾气。
我索性关了手机,身子向后躺在车座的靠背上。
一偏头,对上了沈齐探究的目光: 男朋友?
嗯。
吵架了?
他这副笃定的口吻让我有些不爽,就好像他能轻易看穿我的一切。
要你管。我把脸对着窗外,压下心中的涟漪。
沈齐冷哼一声: 这种天气他丢下你一个人?你看男人的眼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我看着外面不停后退的树影,低声道: 我眼光差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沈齐噎了下,脸色更沉。
咕~
车身不知行驶了多久。
我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沈齐似乎是轻笑了一声: 后座有蛋糕,你垫垫肚子。
我把身子缩成一团,不去看他: 不要。
你要是饿死在我的车上,我可就说不清了。
那要不要我留封遗书?
车内的气氛降到了冰点,一时间,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车子起起伏伏,我有些恶心。
我的脸色越来越白,身边传来一声轻叹,带着无奈和妥协,就像很久之前无数个我们争吵的日子,他总是一脸疲惫又无奈。
他说: 佳佳,听话。
在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身体已经比我脑子快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