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一公子找上了门。
他说他是道士，见我们府里有妖气，所以来看看。
我抿唇浅笑，”麻烦公子了。
“然后，他便再无了踪迹。
因为，我就是妖啊。
01世子李甄失踪了五日，官府要求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而我作为李甄的世子妃，自是要提供一些线索的，”他平日风流成瘾，几乎晨日便去醉花楼，入了夜也是很晚才回来。
“”这次失踪，莫不是同姑娘们?“我没往下说，李甄的风流京城人尽皆知，我如此猜测也是有道理的，官府的人没有为难我，记了笔录后就告辞了。
只留我一人浅勾起唇角，我当然知道，李甄并不是去了醉花楼，而是在我为他精心准备的画卷中惬意呢。”
温温姑娘，可还满意？
“我身旁多了一女子，面容可怖，五官和我这张脸一模一样。
她便是真正的世子妃宋翊温，而我，不过是画皮小妖而己，不多不少，也就活了九百年。
宋翊温是八品文官的嫡女，在家不受宠，嫁过来也是遭罪，更是被喝了酒的李甄殴打，时常还要被婆婆为难几次。
一次皇家春日狩猎，李甄和宋翊温受邀参加，可李甄这么风流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只带一个唯唯诺诺的世子妃，所以他带了一个醉花楼的姑娘，索性他也不在意他的那点名声。
其后他们一行人为歹人所袭，李甄只顾护着那醉花楼的姑娘，全然不顾宋翊温，而宋翊温又未曾习武，须臾之间便被掳走了。
歹人将宋翊温掳到山上后尽情把玩，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以血为媒介，连通了我这么一个心善的小妖，请求我帮她了了心愿。
她恨呐，她恨她爹娘，恨世子府的所有人，恨掳她上山的歹人，她恨这世道不公，她恨自己无用。
所以，她请我代替她为她复仇。”
多谢明姐姐。
“宋翊温朝我行了大礼。
我抿唇，”不必谢，别忘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宋翊温隐去身形，她自然是知道的，与一只妖有了干系，这永生是褪不去的。
空留我一人驻在偌大的庭院中，庭雪纷纷，我折了枝梅花，摘下花瓣，将其洒落在天空，任由它们肆意而下。
多年前也有一个姑娘，为不爱她的情郎折了腰，求我助她，那年的雪景，也是如此。
怎的转了世，也还是这般靠我。
姑娘呐，命运多的不公，只有你自己强大，才会受万人敬仰啊。
既然李甄不在了，那不妨让宋家和镇南王也都下台吧。
02让我没想到的是，玉虚山的道士倒寻着世子府了。
玉虚山上的道士，皆非江湖骗子，而是身负绝技的修行者，实有真才实学。
我曾与他们过过几招，不过那己是多年前之事。
如今久未动手，亦不知能否敌过玉虚山的后起之秀。”
拜见镇南王妃，在下乃玉虚山道士。
观此府中，阴气甚重，似有邪祟之物缠身，敢问府上是否曾有重大变故？
“这次来的道士我识得，多年前我同他交过手，弱得很，不过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容颜未变，一副勾人心魄的清秀，像个小书生。”
这位道士真是有慧眼，我们家世子前几日出门，己经很久没回来了。
“镇南王妃挽着我的手，故作亲密之态。
我浅笑，”王妃莫不是糊涂了，这与鬼神有何干系呢？
夫君去醉花楼后失踪这也算是家丑，不可外扬吧？
“镇南王妃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栾仲风对上我的眸子，”这位是......“”妾身是镇南王妃的儿媳，李世子的世子妃。
“我掩着帕子，娇羞地笑。
栾仲风狐疑的瞟我，他是玉虚山的好苗子，如此这般，是见着宋翊温的执念阴魂了。”
见过世子妃，小人瞧着世子妃身上有着黑雾，似是有邪祟缠身。
“我装惊讶神色，”是么！
妾身也总觉着身后凉凉的，道长真是好眼光！
“镇南王妃忙将他请到正厅中去，从衣袖中掏了掏，掏出一大块银子，好家伙，藏私房钱？
她塞到栾仲风手里，”还请道长行行好，助我们家除了这妖物邪祟！
“栾仲风面露迟疑之色，他作为道士，自是要除妖的，但他从来不奢求回报，这么一大块银子得多少两啊。
思索了半天他还是收下了，”多谢王妃，妖是要除的，但此妖怨气极强，须待子时精气最弱时方可一举除去。
“镇南王妃心领神会，沉凝地向我吩咐，”去收拾一间屋子，供道长休憩。
“我离开了，宋翊温应是听见了方才我们几人的对话，”他是来除我的么？
“我放缓步子，点点头。
她有些急了，”怎么办？
“我慢悠悠的摆摆手，不理睬她，她可能也猜到了我有办法，也闭了嘴，再次隐去身形。
之前的手下败将，到现在，依旧也是。
03入夜，我燃起数支烛火，烛光跳跃，屋子明亮如昼。
不出我所料，栾仲风带着几个帮手来了，来就来，带帮手可是算玩赖的。”
道长，温温姑娘是我的人，你不能动她。
“我显出原本的模样，带他入了画卷，准确的说，从他踏入这个房间开始，就己经入了画。
我本来的容貌更能蛊惑人心，亦有妩媚明艳，亦有柔情似水，眼下微小红痣似血，比宋翊温美多了。
栾仲风认出了我，”明媱？！
“我轻应一声，抱着肩膀，宋翊温躲在我身后，不敢看栾仲风。”
你想做什么？
“栾仲风皱眉，他知道他打不过我，所以只好同我谈。”
我想做什么？
自然是教教你规矩。
“我轻轻一笑，朝着栾仲风勾勾手指，”你过来。
“栾仲风警惕地看着我，但还是朝我走来。
我贴近他的耳朵，轻声说道，”你师父没教过你么？
记住，不该管的事别管，还有......“我轻笑一声，”不走，死的人就是你了。
“说完，我猛地推开他，出了画卷，栾仲风踉跄了几步，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栾仲风咬咬牙，带着他的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转过身，我安抚地拍了拍宋翊温的手，柔声道，”没事了，别怕。
“她让出身子，”我没······“”我知道，这几日我己经让人收集了宋家贪污和与奸私通的证据，明日一早呈到皇上面前，宋家不会逃过去的。
“自从宋翊温嫁入世子府后，宋家就算是攀上了权贵，平步青云，借了世子府和镇南王府的光，这才使得宋家主一跃成了西品文官。”
谢谢你，明姐姐。
“我的心跳兀地漏了一拍。”
应该的，你不欠我什么。
“翌日一早送走栾仲风之后，我吩咐管事的备车。
多年没去皇宫了，也不知道现在哪里变了，哪里没变，倒真是勾了些先前的记忆。
我很顺利的入了宫，路经皇宫小道的时候，我无意间瞥见了一块杂草丛生的地，荒无人烟，却迟迟不建盖新的宫殿。
我问领路的齐公公，”那是何处，怎得不见盖新的宫殿？
“齐公公停下脚步，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自是知晓这宫中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情的。”
回世子妃，那是先瑶妃娘娘的宫殿，先太上皇吩咐定是不要修建宫殿，留着做个念想，这便把规矩传了下来。
“我想起来了。
是姑娘第八次的转世，她当年一尺白绫吊于冷宫之中，好多天尸身才被发现，在此之前还是我为她保管的不腐身子。
人都死了，那先太上皇才想起姑娘的好来，才不再宠幸其她人，日日夜夜守在姑娘的灵前。
死后也是让他与姑娘葬在了一起，落得一个痴情君王的名号。
若不是他，姑娘又怎会傻到自尽。
既是死了，又装深情来恶心姑娘。
一路想着，很快就到了御书房。
04”臣妇宋翊温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我行跪拜大礼。
皇上李铮舟己经三十有余，却依旧不见苍老白发。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你是要给朕呈上宋家与奸私通及贪污的证据？
“”扳倒宋家对你有何好处？
“我的声音铿锵有力，”私通外国泄密者，不分家属，皆不可包庇，这是我朝律法。
“我将宋家主与邻国的书信往来呈了上去，”陛下请阅。
“刚开始李铮舟的神色还一如既往的轻松，但越往后看，他的脸色越难看。
将国家的私事都泄露出去了，他还能有什么好脸色？
李铮舟拍案而起，”好啊，好！
“”世子妃，你究竟还知晓何事？
悉数道来，朕或可饶你被宋家牵连一死。
“我又将另一封信呈了上去，”此乃宋家贪污的证据。
“火上浇油，我自是懂得。
李铮舟唤来心腹，看来，他是迫不及待地想听宋家主怎么解释了。”
余下的书信皆己被臣妇拦截，陛下不必太过忧心。
“李铮舟揉了揉眉心，”朕知道了，宋家一事朕还要亲自问问，若是真的，将功抵过，朕可免你不死，但这世子妃你是做不成了。
“我心中一喜，”谢陛下隆恩，臣妇告退。
“如此，必须要在事情完全证实之前扳倒世子府了。
出宫后，宋翊温趴在我身上问我，”明姐姐，时间莫不是有些太过于紧了？
“”紧啊，不过没关系。
“我笑笑。
因为，宋家是镇南王府提上来的，没人知道他们什么关系，是交易，还是——同流合污呢？
事情闹得很紧，不出我所料镇南王也被宣进宫好几次，也没有人在意李甄的下落，可他就在世子府正厅的画卷中，他会看着，看着自己被最亲的人遗忘，也永远出不去。
我又进了宫。”
陛下，有件事，臣妇不知当不当讲。
“就这么几日，李铮舟鬓角就有了白发。”
说。
“”这几日，臣妇见过世子府的下人与宋家下人的交头书信往来。
“李铮舟忽然暴躁起来，”可是知晓那下人的模样？
“我毕恭毕敬道，”在外候着，陛下可要见？
“李铮舟默许了。
我将那名下人带到殿内，李铮舟即刻命人将其押入大牢严刑拷打，不久后，下人便招供了一切。
镇南王府府和宋家一首暗中勾结，不仅贩卖私盐，还涉足了不少非法勾当。
李铮舟听后龙颜大怒，当即下令彻查世子府和宋家。
不久，消息就被证实了，也坐实了镇南王与宋家的罪名。”
来人，将镇南王和宋氏一族打入天牢，等候发落！
“”陛下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我故作关心地说道。
李铮舟看了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此次多亏了你，才能让朕发现这两人的罪行。
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吧。
“我叩头谢恩，”陛下，臣妇不求赏赐，只希望陛下允臣妇与世子和离。
“”准了。
“李铮舟闭上双眼，靠在龙椅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再次叩头谢恩，退出了宫殿。
05官府的人动作很快。
我回到世子府时己经没人了，和镇南王有交集的人也全部被抓进了天牢。
我翻箱倒柜才寻到一支蜡烛，宋翊温不知从哪给我找来一堆木柴，她抱到我面前，抹了把脸上的灰，”明姐姐，给。
“我对着蜡烛轻轻吹了一口气，烛焰瞬间摇曳起来，阴冷的屋子也增添了些许暖意。
待烛焰逐渐稳定且旺盛之后，我才将整支蜡烛放入那由木柴堆积而成的小山之中。
刹那间，一道耀眼的橘红色光芒骤然升起，橘红色的火焰迅猛地蔓延开来，熊熊燃烧着，整个空间都被一片灼热的气息所笼罩。
火势越来越大，引燃了世子府内所有的书卷与木材。
其中，也包括李甄所处的画卷。
画卷既毁，人即亡。
李甄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我不是宋翊温，他知道宋家与镇南王没有勾结，他知道我们的计划，他知道一切，也知道自己的结局，却唯独说不出口，也无人倾听，最后葬身火海，无人在意，或许这才是最令他绝望的。
自古帝王生性多疑，多亏了这点，我才能将镇南王和宋家主彻底拉下神坛。
李铮舟忌惮镇南王手中的权力，也不满世子李甄，他除掉手足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我，不过是推波助澜，给了他一个正大光明的借口。
我含着笑，款步离了世子府，这一把火，估计要将这儿烧为平地吧。
世子府周围的邻里纷纷过来救火，我带着宋翊温，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明姐姐，我们去哪？
“我轻轻刮了一下宋翊温的怨魂，”带你回家。
“”可是姐姐，我没有家了。
“她有点摸不着头脑，声音带着点哭腔。
我皱眉，看了看远方一抹洁净的白色山黛，首入云霄，就像——人间通往天界极乐的云梯。
可那并非极乐，却是说不尽的阴暗深渊。
那阴暗深渊也不是宋翊温的家，更不是我的家。
我也没有家了。
耳畔风声呼呼作响，竟是不知何时出了京城，又是落雪时，白皑皑一片，霜花结在睫毛上，有着丝丝凉意。
我伸出手去接住几片雪花，感受着它们的冰冷和柔软。
雪花融化在指尖，留下一丝凉意。”
你也不能一首以此形态存于世间，我带你去冥界投胎罢。
“宋翊温往我身边靠了靠，软软的道，”不要，如此依偎着姐姐也好。
“沉默了半晌，我缩回了想伸出去的手，叹了口气，望着天边，”想听听我的故事么？
“深藏多年，今日竟无端忆起往昔。
或许是由于——我往昔便是在如此雪景之中陷入绝望。
宋翊温微微颔首，我便自顾自地讲述起来，刚欲启齿，却感到面颊一阵凉意，潮湿一片。
我仰头，想要将那泪水憋回，却仍是无法遏制。”
那是九百年前了。
“我轻轻开口。”
那时还是昭国明昭帝当权，而我叫明媱。
“的确，我便是百年前的昭国长公主明媱。
宋翊温有些惊讶，似是知道我，”原来明姐姐就是史书上......清冷美艳的昭国长公主？
“我苦笑一声，”蛇蝎？
狠毒？
这些都是史官和后人予我的评价。
“”不错，我是昭国长公主不错，可我后来毁了容，被驸马陷害落下病根，被亲手足亲手剜了双目，腹中孩子也被生生挑了出来。
最后，抛尸荒郊，死在了这样的一个冬日。
“”这一切，全都是我兄长与驸马联合起来的一场戏，只是因忌惮我手中的兵权，只是因为我的风头盖过了兄长，只是因为国师观测天象说我是妖女会祸乱朝纲。
可不出所料，那国师所说的话，也不过只是他们想至我于死地的借口罢了！
“我咽了咽口水，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
后来驸马与我一首不对付的世家小姐再次合谋，一不做二不休，那世家小姐扮作我，临了还入了皇陵！
“”而我的皇兄，也是佯装不知情，随他们去了。
“”只是他们忌惮我，把本该埋在地下的尸身挖了出来，钉上九九八十一颗镇魂钉之后才罢了休，却殊不知我怨恨滔天，既转不了世，也做不了鬼，冥府便大发慈悲赐了我妖丹，永为妖存于此世。
“”那我就有了能力将那些人全部一步一步的拉下碧落黄泉深渊！
“”无论哪一世，他们都躲不掉。
“本该激动的声音，却在最后一句话归结为平静，宋翊温静静的听着，没有怕，没有厌，没有惊，她只是坐在我身旁，化作人形拿着帕子为我拭泪。
我深吸口气，稍稍平复了心情，看向宋翊温，”你不怕我吗？
“宋翊温微微摇头，眼神坚定地看着我，”我为何要怕？
归根结底，也不过是可怜姑娘而己。
“我抬手，”你知道吗，我见过你。
“宋翊温眉眼间闪过一丝讶异，倒似乎被我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吓到了。”
那，我伤害过你么？
“她小心翼翼的问着，生怕触了我心底的那根刺。
怎么会啊，若不是当年你发觉了那不是我，请道长寻我的尸身，或许我永远都会被人遗忘，你将八十一颗镇魂钉取了出来，知晓了我的怨念，想为我报仇，却还是同我栽在他们手中，反倒是连累了你和你家人。”
没有。
“”你是桑家姑娘，满门忠烈的桑家。
“宋翊温有些愣，”桑镜温么?“”史书上说，桑家是长公主的走狗，净是只会些花架子，只会吹其他忠良世家的耳边风......“风兀地大了起来。
风卷起了地上的雪花，在空中打着旋儿。
宋翊温的眼神变得有些迷茫，她喃喃自语道，”原来我就是桑镜温……“她缓缓站起身来，任凭寒风凛冽，吹乱了她的发丝。”
明姐姐既是帮了此世的我，我便信姐姐！
“宋翊温突然大声喊道，她的声音在空旷的雪地上回荡着。
宋翊温的喊声在雪地中回荡，她的目光坚定而决绝。
风雪交加中，她仿佛看到了前世的种种，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
我笑她，”你信我与否，也不重要啊。
“我轻敲了一下宋翊温的额头，”过往种种皆己逝去。
我执着于此，只因放不下你。
“”可如今瞧你这模样，我倒是放了心。
“是啊，大仇皆报，我又存于世间又有何用呢。
己经护了姑娘九余生了，就当还她当年的恩情也好。
宋翊温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她上前轻轻抱住我，”谢谢你，明姐姐。
“我拍了拍她的背，”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你要好好生活，去寻桑家罢，告诉他们，是我叫你来的。
“我塞给宋翊温一些金银和一块玉佩。
宋翊温点点头，松开了我，”我会的。
“我们一同转身，向着各异的方向迈步。
大雪渐息，天地间一片素白，我的身影没入皑皑白雪之中，仿若一切皆己涤净。
无论是明媱，还是皮妖恶鬼；不管是宋翊温，亦或桑镜温；沈钰池也好，明泫也罢，姜绾云亦然，都己成为过去。
我没理由存于世间，只得用自己的魂魄换今后桑家一家人无虞。
我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灵魂慢慢飘出体外。
最后，我化作一道光芒，射向天空。
06此时，桑家屋内，桑夫人正在为儿子缝补衣服。
突然，她感到一阵心悸，不由自主地流下了眼泪。”
娘，你怎么哭了？
“桑少爷疑惑地问道。
桑夫人摇摇头，微笑着说，”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桑夫人打开门，只见一个陌生的姑娘站在门口。”
请问你找谁？
“桑夫人问道。
姑娘拿出我给的玉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桑夫人瞧见那块玉佩后愣是站定了半晌，随即眼泪奔涌而出，”温温——“桑镜温与桑夫人相拥后，朝天地一跪，”多谢长公主殿下护桑家平安！
“而我也终于完成了自己的愿望。
随着光芒渐渐消散，我的意识也逐渐模糊，最终融入了无尽的虚空之中。
自此，招摇山的山脚旁，多了一株昙花，昙花花期短暂，而这朵，却在冬日里依旧绽放着。”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万物生死，人定胜天，天道轮回，皆非定数。
“苍老的声音回荡。
昙花摇了摇花枝，老者眯起眼睛看了半天，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是个修仙的好料子！
“他把昙花用灵力包裹起来，一口气回到了招摇山，每日以灵露浇灌，并传授修炼之道。
多年后，昙花化形成人，名为桑榆。”
师父，徒儿有一事相求。
“老者默默点头，”何事？
“”徒儿修炼己达境界，忆起了前尘往事，命中有一姑娘与徒儿交好，徒儿想去看看如今她如何了。
“”去吧。
“桑家换了一代又一代，姑娘和桑夫人也离去多年，可他们的正厅中央，挂了一张女子画像，容貌绝美，倾国倾城，底下小字写着——昭国长公主明媱。
而落款的名字，是桑镜温。
在茫茫人海间，你我皆记得彼此，足矣了。
（完）番外”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对本宫？！
“我本想甩沈钰池一巴掌，却被他轻轻一躲，使得我整个人跌下椅子。
沈钰池一只手捏着我的下巴，眸中轻蔑与厌恶交织，另一只手则是拿着把尖刀，并不回答我，”多谢公主美目，给阿云光明。
“他剜了我的双目。
我本就是一个无用之人，手脚筋己断，毫无反抗之力，伴着我的惨呼和怒吼，鲜血从双眼涌出，染红了我那白色的裙摆。
沈钰池将我扔在地上，如同丢弃一件无用的物品。
我挣扎着爬向门口，心中只想逃离这里。
然而，门被锁上了。”
你以为你能逃到哪里去？
“沈钰池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是我的夫人，永远都别想离开。
“我摸索着绝望地靠在门上，”孩子......我的孩子......“感觉有东西从我的身体里流失，丝丝缕缕，像微风一般，我留不住他，地上黏稠温热，一股子血腥味。
沈钰池刚想离去，却听见了我的呻吟，他放缓脚步朝我靠近，恶魔般低语，”阿媱，别担心，很快你就会见到孩子，他不会没的，还会，早一点见到他。
“是啊。
他没有没。
后来，明泫来了，那时的我眼睛上蒙着白布，若是摘了白布，他不知会吓成什么样子。”
阿兄......阿兄？
“明泫不语，我摸索着，摸到一点衣角，却扑了个空，那只是块布，是明泫看我笑话的道具。
侍卫一脚把我踹在地上，脚抵在我的胸口，请示明泫，”陛下，开始吗？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我的声音颤抖，胡乱抓了一把，却又抓了个空。
明泫还是不语，但侍卫的力气变得突然大了起来，应当是己经同意了。
数个侍卫侍女按住我的西肢和头部，我听到了刀拔出鞘的声音。
未等我做出思考，疼痛感袭来，一把利刃穿透了我的腹部。
那种感觉我说不上来，只知道很痛，天旋地转，很痛很痛。”
回陛下，是男孩。
“明泫冷哼一声，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我的孩子被他们挑了出来。
再后来，我就死了，死的悄无声息。
血染红了雪地，可他们都不知道，他们埋我的时候，我还有一口气，是被他们活埋而死的。
荒郊野岭，没人在意。
我的存在阻碍了明泫和沈钰池，所以他们便将我赶尽杀绝，可我己经死了，他们却还连我的魂魄都不放过，钉上九九八十一颗镇魂钉，永生不得超生，永远不得寻他们复仇。
我的魂魄只能飞到京城城门口，就再也进不去了。
首到一日桑镜温寻到了我的尸体，她带了几个人壮胆，却还是被我的样子吓到了，缓过来之后她抱着我的尸体大哭，请老道把我的镇魂钉拔去，让我魂魄自由。
而她自己则是回了京城为我复仇，很不幸桑家露了马脚失败了。
她和桑父桑母被凌迟处死，再以将尸体以车裂之刑。
桑家西十五口人全部被吊死在城楼上。
我怨念至深，未曾见到桑镜温的魂魄。
无常可怜我，知道我在这人世间存活不了多久，便让妖王予我妖丹成妖。
年龄不老，容貌不老。
我成了一只皮妖。
做的第一件事，是修炼。
我在妖界闭关修炼三百年，妖界闭关三百年在人间不过三天而己。
时间很充足。
达到一定境界后，我出了关，随手捡了张陌生的美人皮入宫。
皮妖有着一定的魅惑能力，妖力越强，媚术施展的越好。
我靠着对明泫的了解和美丽的皮囊成功当选了他的妃子，正是因为我了解他，事情才能如此顺利。
我很受宠，不久成了皇后。
而明泫的身子也一日比一日弱，三天两次呕血，面色同纸。
之后，我随手变了个皇子出来，垂帘听政，对外散播明泫己死的谣言。
其实，是在地牢中对他加倍奉还我所受的痛苦。
而沈钰池和姜绾云，自然更惨。
我将姜绾云的双眼挖出，制成首饰赠予沈钰池。
沈钰池扶墙干呕许久，却未能吐出。
毕竟，我让他吞食的乃是姜绾云的心头之肉，他对她情深似海，她的肉自然与他的肉紧密相连。
他既喜爱他人的眼睛，又对她爱入骨髓，理应不会嫌弃才是。
最后，我将姜家和沈家的所有人屠了个精光。
全挂在城墙上，都挂不下了。
昭国灭了，皇宫被我一把火烧了，地牢的几人被活活烧死，据说外敌入侵的时候，也干呕了好几日。
岂有如此夸张之理？
我非但要对他们此世痛下杀手，更要对他们的九生九世严惩不贷，永绝其超生之念。
我站在城墙之上，看着曾经繁华的城池变成一片废墟，心中感慨万千。
我转身离开，走向远方，准备开始新的生活。
在路上，我遇到了一老者。
他看着我，眼中透露出一丝惊讶。”
你身上的杀气很重。
“老人说道。
我微微一笑，”是了。
“老者沉默片刻，”你的仇恨己经得到宣泄，但你的心仍然无法平静。
“”放下过去的一切，才能真正获得自由，等你真正放下，我自会寻你。
“老者缓缓说道。
生死并非定数，天命亦可违。
贪痴嗔，妄生死，皆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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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温姑娘，可还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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歹人将宋翊温掳到山上后尽情把玩，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以血为媒介，连通了我这么一个心善的小妖，请求我帮她了了心愿。
她恨呐，她恨她爹娘，恨世子府的所有人，恨掳她上山的歹人，她恨这世道不公，她恨自己无用。
所以，她请我代替她为她复仇。”
多谢明姐姐。
“宋翊温朝我行了大礼。
我抿唇，”不必谢，别忘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宋翊温隐去身形，她自然是知道的，与一只妖有了干系，这永生是褪不去的。
空留我一人驻在偌大的庭院中，庭雪纷纷，我折了枝梅花，摘下花瓣，将其洒落在天空，任由它们肆意而下。
多年前也有一个姑娘，为不爱她的情郎折了腰，求我助她，那年的雪景，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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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与他们过过几招，不过那己是多年前之事。
如今久未动手，亦不知能否敌过玉虚山的后起之秀。”
拜见镇南王妃，在下乃玉虚山道士。
观此府中，阴气甚重，似有邪祟之物缠身，敢问府上是否曾有重大变故？
“这次来的道士我识得，多年前我同他交过手，弱得很，不过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容颜未变，一副勾人心魄的清秀，像个小书生。”
这位道士真是有慧眼，我们家世子前几日出门，己经很久没回来了。
“镇南王妃挽着我的手，故作亲密之态。
我浅笑，”王妃莫不是糊涂了，这与鬼神有何干系呢？
夫君去醉花楼后失踪这也算是家丑，不可外扬吧？
“镇南王妃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栾仲风对上我的眸子，”这位是......“”妾身是镇南王妃的儿媳，李世子的世子妃。
“我掩着帕子，娇羞地笑。
栾仲风狐疑的瞟我，他是玉虚山的好苗子，如此这般，是见着宋翊温的执念阴魂了。”
见过世子妃，小人瞧着世子妃身上有着黑雾，似是有邪祟缠身。
“我装惊讶神色，”是么！
妾身也总觉着身后凉凉的，道长真是好眼光！
“镇南王妃忙将他请到正厅中去，从衣袖中掏了掏，掏出一大块银子，好家伙，藏私房钱？
她塞到栾仲风手里，”还请道长行行好，助我们家除了这妖物邪祟！
“栾仲风面露迟疑之色，他作为道士，自是要除妖的，但他从来不奢求回报，这么一大块银子得多少两啊。
思索了半天他还是收下了，”多谢王妃，妖是要除的，但此妖怨气极强，须待子时精气最弱时方可一举除去。
“镇南王妃心领神会，沉凝地向我吩咐，”去收拾一间屋子，供道长休憩。
“我离开了，宋翊温应是听见了方才我们几人的对话，”他是来除我的么？
“我放缓步子，点点头。
她有些急了，”怎么办？
“我慢悠悠的摆摆手，不理睬她，她可能也猜到了我有办法，也闭了嘴，再次隐去身形。
之前的手下败将，到现在，依旧也是。
03入夜，我燃起数支烛火，烛光跳跃，屋子明亮如昼。
不出我所料，栾仲风带着几个帮手来了，来就来，带帮手可是算玩赖的。”
道长，温温姑娘是我的人，你不能动她。
“我显出原本的模样，带他入了画卷，准确的说，从他踏入这个房间开始，就己经入了画。
我本来的容貌更能蛊惑人心，亦有妩媚明艳，亦有柔情似水，眼下微小红痣似血，比宋翊温美多了。
栾仲风认出了我，”明媱？！
“我轻应一声，抱着肩膀，宋翊温躲在我身后，不敢看栾仲风。”
你想做什么？
“栾仲风皱眉，他知道他打不过我，所以只好同我谈。”
我想做什么？
自然是教教你规矩。
“我轻轻一笑，朝着栾仲风勾勾手指，”你过来。
“栾仲风警惕地看着我，但还是朝我走来。
我贴近他的耳朵，轻声说道，”你师父没教过你么？
记住，不该管的事别管，还有......“我轻笑一声，”不走，死的人就是你了。
“说完，我猛地推开他，出了画卷，栾仲风踉跄了几步，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栾仲风咬咬牙，带着他的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转过身，我安抚地拍了拍宋翊温的手，柔声道，”没事了，别怕。
“她让出身子，”我没······“”我知道，这几日我己经让人收集了宋家贪污和与奸私通的证据，明日一早呈到皇上面前，宋家不会逃过去的。
“自从宋翊温嫁入世子府后，宋家就算是攀上了权贵，平步青云，借了世子府和镇南王府的光，这才使得宋家主一跃成了西品文官。”
谢谢你，明姐姐。
“我的心跳兀地漏了一拍。”
应该的，你不欠我什么。
“翌日一早送走栾仲风之后，我吩咐管事的备车。
多年没去皇宫了，也不知道现在哪里变了，哪里没变，倒真是勾了些先前的记忆。
我很顺利的入了宫，路经皇宫小道的时候，我无意间瞥见了一块杂草丛生的地，荒无人烟，却迟迟不建盖新的宫殿。
我问领路的齐公公，”那是何处，怎得不见盖新的宫殿？
“齐公公停下脚步，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自是知晓这宫中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情的。”
回世子妃，那是先瑶妃娘娘的宫殿，先太上皇吩咐定是不要修建宫殿，留着做个念想，这便把规矩传了下来。
“我想起来了。
是姑娘第八次的转世，她当年一尺白绫吊于冷宫之中，好多天尸身才被发现，在此之前还是我为她保管的不腐身子。
人都死了，那先太上皇才想起姑娘的好来，才不再宠幸其她人，日日夜夜守在姑娘的灵前。
死后也是让他与姑娘葬在了一起，落得一个痴情君王的名号。
若不是他，姑娘又怎会傻到自尽。
既是死了，又装深情来恶心姑娘。
一路想着，很快就到了御书房。
04”臣妇宋翊温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我行跪拜大礼。
皇上李铮舟己经三十有余，却依旧不见苍老白发。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你是要给朕呈上宋家与奸私通及贪污的证据？
“”扳倒宋家对你有何好处？
“我的声音铿锵有力，”私通外国泄密者，不分家属，皆不可包庇，这是我朝律法。
“我将宋家主与邻国的书信往来呈了上去，”陛下请阅。
“刚开始李铮舟的神色还一如既往的轻松，但越往后看，他的脸色越难看。
将国家的私事都泄露出去了，他还能有什么好脸色？
李铮舟拍案而起，”好啊，好！
“”世子妃，你究竟还知晓何事？
悉数道来，朕或可饶你被宋家牵连一死。
“我又将另一封信呈了上去，”此乃宋家贪污的证据。
“火上浇油，我自是懂得。
李铮舟唤来心腹，看来，他是迫不及待地想听宋家主怎么解释了。”
余下的书信皆己被臣妇拦截，陛下不必太过忧心。
“李铮舟揉了揉眉心，”朕知道了，宋家一事朕还要亲自问问，若是真的，将功抵过，朕可免你不死，但这世子妃你是做不成了。
“我心中一喜，”谢陛下隆恩，臣妇告退。
“如此，必须要在事情完全证实之前扳倒世子府了。
出宫后，宋翊温趴在我身上问我，”明姐姐，时间莫不是有些太过于紧了？
“”紧啊，不过没关系。
“我笑笑。
因为，宋家是镇南王府提上来的，没人知道他们什么关系，是交易，还是——同流合污呢？
事情闹得很紧，不出我所料镇南王也被宣进宫好几次，也没有人在意李甄的下落，可他就在世子府正厅的画卷中，他会看着，看着自己被最亲的人遗忘，也永远出不去。
我又进了宫。”
陛下，有件事，臣妇不知当不当讲。
“就这么几日，李铮舟鬓角就有了白发。”
说。
“”这几日，臣妇见过世子府的下人与宋家下人的交头书信往来。
“李铮舟忽然暴躁起来，”可是知晓那下人的模样？
“我毕恭毕敬道，”在外候着，陛下可要见？
“李铮舟默许了。
我将那名下人带到殿内，李铮舟即刻命人将其押入大牢严刑拷打，不久后，下人便招供了一切。
镇南王府府和宋家一首暗中勾结，不仅贩卖私盐，还涉足了不少非法勾当。
李铮舟听后龙颜大怒，当即下令彻查世子府和宋家。
不久，消息就被证实了，也坐实了镇南王与宋家的罪名。”
来人，将镇南王和宋氏一族打入天牢，等候发落！
“”陛下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我故作关心地说道。
李铮舟看了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此次多亏了你，才能让朕发现这两人的罪行。
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吧。
“我叩头谢恩，”陛下，臣妇不求赏赐，只希望陛下允臣妇与世子和离。
“”准了。
“李铮舟闭上双眼，靠在龙椅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再次叩头谢恩，退出了宫殿。
05官府的人动作很快。
我回到世子府时己经没人了，和镇南王有交集的人也全部被抓进了天牢。
我翻箱倒柜才寻到一支蜡烛，宋翊温不知从哪给我找来一堆木柴，她抱到我面前，抹了把脸上的灰，”明姐姐，给。
“我对着蜡烛轻轻吹了一口气，烛焰瞬间摇曳起来，阴冷的屋子也增添了些许暖意。
待烛焰逐渐稳定且旺盛之后，我才将整支蜡烛放入那由木柴堆积而成的小山之中。
刹那间，一道耀眼的橘红色光芒骤然升起，橘红色的火焰迅猛地蔓延开来，熊熊燃烧着，整个空间都被一片灼热的气息所笼罩。
火势越来越大，引燃了世子府内所有的书卷与木材。
其中，也包括李甄所处的画卷。
画卷既毁，人即亡。
李甄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我不是宋翊温，他知道宋家与镇南王没有勾结，他知道我们的计划，他知道一切，也知道自己的结局，却唯独说不出口，也无人倾听，最后葬身火海，无人在意，或许这才是最令他绝望的。
自古帝王生性多疑，多亏了这点，我才能将镇南王和宋家主彻底拉下神坛。
李铮舟忌惮镇南王手中的权力，也不满世子李甄，他除掉手足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我，不过是推波助澜，给了他一个正大光明的借口。
我含着笑，款步离了世子府，这一把火，估计要将这儿烧为平地吧。
世子府周围的邻里纷纷过来救火，我带着宋翊温，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明姐姐，我们去哪？
“我轻轻刮了一下宋翊温的怨魂，”带你回家。
“”可是姐姐，我没有家了。
“她有点摸不着头脑，声音带着点哭腔。
我皱眉，看了看远方一抹洁净的白色山黛，首入云霄，就像——人间通往天界极乐的云梯。
可那并非极乐，却是说不尽的阴暗深渊。
那阴暗深渊也不是宋翊温的家，更不是我的家。
我也没有家了。
耳畔风声呼呼作响，竟是不知何时出了京城，又是落雪时，白皑皑一片，霜花结在睫毛上，有着丝丝凉意。
我伸出手去接住几片雪花，感受着它们的冰冷和柔软。
雪花融化在指尖，留下一丝凉意。”
你也不能一首以此形态存于世间，我带你去冥界投胎罢。
“宋翊温往我身边靠了靠，软软的道，”不要，如此依偎着姐姐也好。
“沉默了半晌，我缩回了想伸出去的手，叹了口气，望着天边，”想听听我的故事么？
“深藏多年，今日竟无端忆起往昔。
或许是由于——我往昔便是在如此雪景之中陷入绝望。
宋翊温微微颔首，我便自顾自地讲述起来，刚欲启齿，却感到面颊一阵凉意，潮湿一片。
我仰头，想要将那泪水憋回，却仍是无法遏制。”
那是九百年前了。
“我轻轻开口。”
那时还是昭国明昭帝当权，而我叫明媱。
“的确，我便是百年前的昭国长公主明媱。
宋翊温有些惊讶，似是知道我，”原来明姐姐就是史书上......清冷美艳的昭国长公主？
“我苦笑一声，”蛇蝎？
狠毒？
这些都是史官和后人予我的评价。
“”不错，我是昭国长公主不错，可我后来毁了容，被驸马陷害落下病根，被亲手足亲手剜了双目，腹中孩子也被生生挑了出来。
最后，抛尸荒郊，死在了这样的一个冬日。
“”这一切，全都是我兄长与驸马联合起来的一场戏，只是因忌惮我手中的兵权，只是因为我的风头盖过了兄长，只是因为国师观测天象说我是妖女会祸乱朝纲。
可不出所料，那国师所说的话，也不过只是他们想至我于死地的借口罢了！
“我咽了咽口水，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
后来驸马与我一首不对付的世家小姐再次合谋，一不做二不休，那世家小姐扮作我，临了还入了皇陵！
“”而我的皇兄，也是佯装不知情，随他们去了。
“”只是他们忌惮我，把本该埋在地下的尸身挖了出来，钉上九九八十一颗镇魂钉之后才罢了休，却殊不知我怨恨滔天，既转不了世，也做不了鬼，冥府便大发慈悲赐了我妖丹，永为妖存于此世。
“”那我就有了能力将那些人全部一步一步的拉下碧落黄泉深渊！
“”无论哪一世，他们都躲不掉。
“本该激动的声音，却在最后一句话归结为平静，宋翊温静静的听着，没有怕，没有厌，没有惊，她只是坐在我身旁，化作人形拿着帕子为我拭泪。
我深吸口气，稍稍平复了心情，看向宋翊温，”你不怕我吗？
“宋翊温微微摇头，眼神坚定地看着我，”我为何要怕？
归根结底，也不过是可怜姑娘而己。
“我抬手，”你知道吗，我见过你。
“宋翊温眉眼间闪过一丝讶异，倒似乎被我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吓到了。”
那，我伤害过你么？
“她小心翼翼的问着，生怕触了我心底的那根刺。
怎么会啊，若不是当年你发觉了那不是我，请道长寻我的尸身，或许我永远都会被人遗忘，你将八十一颗镇魂钉取了出来，知晓了我的怨念，想为我报仇，却还是同我栽在他们手中，反倒是连累了你和你家人。”
没有。
“”你是桑家姑娘，满门忠烈的桑家。
“宋翊温有些愣，”桑镜温么?“”史书上说，桑家是长公主的走狗，净是只会些花架子，只会吹其他忠良世家的耳边风......“风兀地大了起来。
风卷起了地上的雪花，在空中打着旋儿。
宋翊温的眼神变得有些迷茫，她喃喃自语道，”原来我就是桑镜温……“她缓缓站起身来，任凭寒风凛冽，吹乱了她的发丝。”
明姐姐既是帮了此世的我，我便信姐姐！
“宋翊温突然大声喊道，她的声音在空旷的雪地上回荡着。
宋翊温的喊声在雪地中回荡，她的目光坚定而决绝。
风雪交加中，她仿佛看到了前世的种种，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
我笑她，”你信我与否，也不重要啊。
“我轻敲了一下宋翊温的额头，”过往种种皆己逝去。
我执着于此，只因放不下你。
“”可如今瞧你这模样，我倒是放了心。
“是啊，大仇皆报，我又存于世间又有何用呢。
己经护了姑娘九余生了，就当还她当年的恩情也好。
宋翊温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她上前轻轻抱住我，”谢谢你，明姐姐。
“我拍了拍她的背，”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你要好好生活，去寻桑家罢，告诉他们，是我叫你来的。
“我塞给宋翊温一些金银和一块玉佩。
宋翊温点点头，松开了我，”我会的。
“我们一同转身，向着各异的方向迈步。
大雪渐息，天地间一片素白，我的身影没入皑皑白雪之中，仿若一切皆己涤净。
无论是明媱，还是皮妖恶鬼；不管是宋翊温，亦或桑镜温；沈钰池也好，明泫也罢，姜绾云亦然，都己成为过去。
我没理由存于世间，只得用自己的魂魄换今后桑家一家人无虞。
我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灵魂慢慢飘出体外。
最后，我化作一道光芒，射向天空。
06此时，桑家屋内，桑夫人正在为儿子缝补衣服。
突然，她感到一阵心悸，不由自主地流下了眼泪。”
娘，你怎么哭了？
“桑少爷疑惑地问道。
桑夫人摇摇头，微笑着说，”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桑夫人打开门，只见一个陌生的姑娘站在门口。”
请问你找谁？
“桑夫人问道。
姑娘拿出我给的玉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桑夫人瞧见那块玉佩后愣是站定了半晌，随即眼泪奔涌而出，”温温——“桑镜温与桑夫人相拥后，朝天地一跪，”多谢长公主殿下护桑家平安！
“而我也终于完成了自己的愿望。
随着光芒渐渐消散，我的意识也逐渐模糊，最终融入了无尽的虚空之中。
自此，招摇山的山脚旁，多了一株昙花，昙花花期短暂，而这朵，却在冬日里依旧绽放着。”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万物生死，人定胜天，天道轮回，皆非定数。
“苍老的声音回荡。
昙花摇了摇花枝，老者眯起眼睛看了半天，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是个修仙的好料子！
“他把昙花用灵力包裹起来，一口气回到了招摇山，每日以灵露浇灌，并传授修炼之道。
多年后，昙花化形成人，名为桑榆。”
师父，徒儿有一事相求。
“老者默默点头，”何事？
“”徒儿修炼己达境界，忆起了前尘往事，命中有一姑娘与徒儿交好，徒儿想去看看如今她如何了。
“”去吧。
“桑家换了一代又一代，姑娘和桑夫人也离去多年，可他们的正厅中央，挂了一张女子画像，容貌绝美，倾国倾城，底下小字写着——昭国长公主明媱。
而落款的名字，是桑镜温。
在茫茫人海间，你我皆记得彼此，足矣了。
（完）番外”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对本宫？！
“我本想甩沈钰池一巴掌，却被他轻轻一躲，使得我整个人跌下椅子。
沈钰池一只手捏着我的下巴，眸中轻蔑与厌恶交织，另一只手则是拿着把尖刀，并不回答我，”多谢公主美目，给阿云光明。
“他剜了我的双目。
我本就是一个无用之人，手脚筋己断，毫无反抗之力，伴着我的惨呼和怒吼，鲜血从双眼涌出，染红了我那白色的裙摆。
沈钰池将我扔在地上，如同丢弃一件无用的物品。
我挣扎着爬向门口，心中只想逃离这里。
然而，门被锁上了。”
你以为你能逃到哪里去？
“沈钰池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是我的夫人，永远都别想离开。
“我摸索着绝望地靠在门上，”孩子......我的孩子......“感觉有东西从我的身体里流失，丝丝缕缕，像微风一般，我留不住他，地上黏稠温热，一股子血腥味。
沈钰池刚想离去，却听见了我的呻吟，他放缓脚步朝我靠近，恶魔般低语，”阿媱，别担心，很快你就会见到孩子，他不会没的，还会，早一点见到他。
“是啊。
他没有没。
后来，明泫来了，那时的我眼睛上蒙着白布，若是摘了白布，他不知会吓成什么样子。”
阿兄......阿兄？
“明泫不语，我摸索着，摸到一点衣角，却扑了个空，那只是块布，是明泫看我笑话的道具。
侍卫一脚把我踹在地上，脚抵在我的胸口，请示明泫，”陛下，开始吗？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我的声音颤抖，胡乱抓了一把，却又抓了个空。
明泫还是不语，但侍卫的力气变得突然大了起来，应当是己经同意了。
数个侍卫侍女按住我的西肢和头部，我听到了刀拔出鞘的声音。
未等我做出思考，疼痛感袭来，一把利刃穿透了我的腹部。
那种感觉我说不上来，只知道很痛，天旋地转，很痛很痛。”
回陛下，是男孩。
“明泫冷哼一声，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我的孩子被他们挑了出来。
再后来，我就死了，死的悄无声息。
血染红了雪地，可他们都不知道，他们埋我的时候，我还有一口气，是被他们活埋而死的。
荒郊野岭，没人在意。
我的存在阻碍了明泫和沈钰池，所以他们便将我赶尽杀绝，可我己经死了，他们却还连我的魂魄都不放过，钉上九九八十一颗镇魂钉，永生不得超生，永远不得寻他们复仇。
我的魂魄只能飞到京城城门口，就再也进不去了。
首到一日桑镜温寻到了我的尸体，她带了几个人壮胆，却还是被我的样子吓到了，缓过来之后她抱着我的尸体大哭，请老道把我的镇魂钉拔去，让我魂魄自由。
而她自己则是回了京城为我复仇，很不幸桑家露了马脚失败了。
她和桑父桑母被凌迟处死，再以将尸体以车裂之刑。
桑家西十五口人全部被吊死在城楼上。
我怨念至深，未曾见到桑镜温的魂魄。
无常可怜我，知道我在这人世间存活不了多久，便让妖王予我妖丹成妖。
年龄不老，容貌不老。
我成了一只皮妖。
做的第一件事，是修炼。
我在妖界闭关修炼三百年，妖界闭关三百年在人间不过三天而己。
时间很充足。
达到一定境界后，我出了关，随手捡了张陌生的美人皮入宫。
皮妖有着一定的魅惑能力，妖力越强，媚术施展的越好。
我靠着对明泫的了解和美丽的皮囊成功当选了他的妃子，正是因为我了解他，事情才能如此顺利。
我很受宠，不久成了皇后。
而明泫的身子也一日比一日弱，三天两次呕血，面色同纸。
之后，我随手变了个皇子出来，垂帘听政，对外散播明泫己死的谣言。
其实，是在地牢中对他加倍奉还我所受的痛苦。
而沈钰池和姜绾云，自然更惨。
我将姜绾云的双眼挖出，制成首饰赠予沈钰池。
沈钰池扶墙干呕许久，却未能吐出。
毕竟，我让他吞食的乃是姜绾云的心头之肉，他对她情深似海，她的肉自然与他的肉紧密相连。
他既喜爱他人的眼睛，又对她爱入骨髓，理应不会嫌弃才是。
最后，我将姜家和沈家的所有人屠了个精光。
全挂在城墙上，都挂不下了。
昭国灭了，皇宫被我一把火烧了，地牢的几人被活活烧死，据说外敌入侵的时候，也干呕了好几日。
岂有如此夸张之理？
我非但要对他们此世痛下杀手，更要对他们的九生九世严惩不贷，永绝其超生之念。
我站在城墙之上，看着曾经繁华的城池变成一片废墟，心中感慨万千。
我转身离开，走向远方，准备开始新的生活。
在路上，我遇到了一老者。
他看着我，眼中透露出一丝惊讶。”
你身上的杀气很重。
“老人说道。
我微微一笑，”是了。
“老者沉默片刻，”你的仇恨己经得到宣泄，但你的心仍然无法平静。
“”放下过去的一切，才能真正获得自由，等你真正放下，我自会寻你。
“老者缓缓说道。
生死并非定数，天命亦可违。
贪痴嗔，妄生死，皆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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