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机场接他。
楚文还是记忆中的样子,高大、帅气,嘴角挂着爽朗的笑容。
但,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他身旁还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两人有说有笑,眼神时不时注视彼此。
他说这个女孩叫灵灵,我记得,他在电话里跟我提起过,他生病难受时,就是灵灵在照顾他。
楚文介绍我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这是我多年的好友颜以彤。
漂亮女孩打量我一番,眼底突然浮现出难以察觉的敌意。
我知道,我跟楚文回不去从前了。
——然而。
你以为我会伤心吗?
大错特错
因为我,其实已经不是真正的颜以彤了
01.
从机场出来,电梯连下三层,到停车场。
楚文把行李放进后备厢。
灵灵柔弱地说: 阿文,这个小箱子你也帮我提上去吧。
楚文二话没说,展现自己的男子力。
阿文,我们晚上吃什么啊?
楚文看向我。
我说: 吃火锅,我订了一个散台,那家刚开的,非常火,不预定吃不上。
啊?火锅?灵灵眉头皱起,我不能吃辣。
有鸳鸯锅啊。
灵灵扯了下楚文的衣袖,可怜巴巴: 阿文,刚回国就吃这么油腻的东西,对肠胃不好吧?我们还得适应几天呢,我不想拉肚子。
好,楚文一口答应,我们吃别的,你说吃什么?让以彤订就行了。
灵灵得意扬扬地看了我一眼。
我有点想笑,忍住了告诉他们我压根不是颜以彤的冲动。
是的,我其实叫郑妙,一个平平无奇的北漂社畜。我原本的生活简单、忙碌。
事发当天,我在公交车上,正想着要不要给我的混蛋前男友发条微信,告诉他我买了两盒枣花酥,意外突然降临。
我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反正就是一通BOOM和嘭,火光四起,我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就是这个鬼地方了。
这里跟我生活的世界差不多,背景文化都是一样的,但我知道,这儿是虚构的。
我平时喜欢看小说和动漫,没想到穿越这种离奇的事,也发生在了我身上。
我醒来后就去照镜子,颜以彤是个大美女,盘靓条顺我很满意,但她头上有一行小字:
本文女主,有一个白月光男神叫楚文,历经各种情感考验后,最终和楚文修成正果。
哦豁,居然是书中世界。
老书虫激动了
我兴冲冲跑来接机,果然,楚文和灵灵头顶也有字。
楚文头上: 本文男主,经过情感纠结后,最终意识到颜以彤才是真爱。
灵灵头上: 本文女配,破坏楚文和颜以彤的感情。
这种类似游戏 NPC 说明的东西我很喜欢,不用自己摸索人物关系了。
灵灵还在跟楚文商量吃什么,楚文耐心地哄着她。
我觉得颜以彤有点惨,男神回来跟她总共没说几句话,尽忙着招呼女配去了。
这种男的到底有什么好喜欢的啊?
我不理解,打量楚文好几眼。
虽然脸蛋是挺好看的,尤其是那双眼睛,很像我现实生活里的混蛋前任。
但我总觉得差点什么。
02.
最终我们去吃砂锅粥,灵灵还叫来她的朋友,一行四人。
一开始,气氛其乐融融,直到上了一盘虾。
灵灵立刻哎呀了一声。
以彤,这是你点的虾?你不知道楚文不能吃虾吗?
我困惑地看了楚文一眼。
原身关于楚文的每个细节都牢记于心,我搜寻了一下,他俩上学时候还一起吃过虾堡。
你什么时候开始不吃虾的?
楚文说: 就在国外,生了场病以后,吃虾就容易咳嗽。
哦……
那场病真的很严重,灵灵严肃地看着我,阿文躺在床上,不能去上课,我也请假照顾他,每隔三小时给他量一次体温,一整晚没睡。
我剥了个虾放进自己嘴里,问: 怎么不去医院?
灵灵鄙夷地看着我: 你没去过英国吧?等医院轮到你,不是已经好了就是已经死了,一般大家都叫救护车。
那,为啥不叫救护车呢?
我叫了啊他们说没事,睡一觉就好了,外国人的体质跟咱们就是不一样。
灵灵飞快地说着他们在国外的过往,她的每一个回忆里,都有楚文。
他们一起上课,一起小组讨论,一起去苏格兰,后来又一起去了欧洲。
她闺蜜在旁边发出感叹: 哇,太羡慕你们了,一起去了这么多地方,灵灵,你朋友圈里那些好看的照片,都是楚文拍的吗?
对呀,灵灵羞赧一笑,阿文的摄影技术很厉害,我经常给他当模特。
越说越暧昧,楚文突然看我: 以彤,你别介意啊,我们是很多同学一起去的。
正忙着吃虾的我停顿下来,连忙摇头: 哦哦,我没介意。
我说的是实话,但落在他们耳朵里,就变成了倔强。
我看到灵灵闺蜜悄悄嗤笑,快速跟灵灵交换目光。
灵灵跟我说: 真的以彤,有机会你也去欧洲转转,打开视野,你会发现世界很大。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我说: 世界很大这件事,还需要出门才知道吗?小学课本就教了。
那能一样吗?她闺蜜出声袒护,像灵灵和楚文镀金回来,就跟普通人不在一个世界了,他俩私下不仅可以说中文,还可以英文交流。
我: ……
是有什么大病私下非用英文交流?模拟雅思口语考试?
对了灵灵,闺蜜继续道,听说你回国前就拿到大厂的 。ffer,多少钱一个月?
灵灵说: 一万。
闺蜜故作惊讶: 刚毕业就月薪过万,太厉害了
她看了我一眼: 听说以彤是编辑呢,你月薪多少?
六千。
噗,才……你干了几年了?两人得意地看着我。
两年,从四千涨到六千,不过我偶尔也写写东西,发表一下,我温和地看着她们,轻声说,这个月稿费十万。
灵灵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楚文也惊讶地看着我。
我可没撒谎,颜以彤是文学编辑,同时也是个散文作者,因为长得还可以,有一个美女作家的噱头。
她刚出了一本散文集,首印稿费快十万,这个月打款了。
他们不太关注文学这个圈子,不知道也很正常。
这顿饭我吃不下去了。趁他们惊讶的空隙,我翻了一下通讯录。
有一个备注叫像他的人。
我鬼使神差地发了条短信,让这人来饭店门口接我。
十五分钟后,对方回复: 到了。
03.
你们继续吃,我先走了。
我提上包,心情愉悦。
楚文惊讶: 你去哪?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叫人来接我。
通过这顿饭,我对这个男主的印象不怎么好,灵灵那么明显地针对我,他居然都嘣不出个屁来。
这种男人要来干嘛?原主真是眼光堪忧。
你叫了谁?
我朋友。
楚文皱眉,显然对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不满意: 男的女的?
跟你无关。
我去结账,一回头,另外三人也不吃了,偏要跟我到门口,看看是谁来接我。
外面下着雨,行人行色匆匆。
我没见过这位叫作像他的大哥,但并不难找,因为眼神交接的刹那,他头上蹦出一行字。
季长星: 本文男配,被颜以彤当成楚文的替身,任打任骂随叫随到,对颜以彤爱而不得,因爱生恨。
我: ???
这行字不是重点。
我盯着替身大哥的脸,震撼不已。
——他怎么长得跟我前任一模一样?
我半天反应不过来,只见他抬起眼,直勾勾望着楚文。
他俩的眼睛太像了,并且都杀气腾腾。
诡异地沉默了许久,灵灵率先开口: 颜以彤,这就是来接你的朋友?怎么跟阿文有点像?
此话一出,替身大哥周身的气压都低了。
怕不是找了个楚文的替身吧?小白脸?灵灵闺蜜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看到季长星攥着拳头,骨节都泛白了。
他恐怕早就知道自己是替身,只是没想到会在正主面前被揭穿。
确实挺伤自尊的。
偏偏这时候,楚文火上浇油: 以彤,让他回去吧,我送你,正好我们叙叙旧,你之前电话里不是说要亲手做蛋糕给我吗?
想来替身大哥都没吃过原身亲手做的蛋糕吧?他衣袖下的手都气抖了。
我想起,刚才他头上明晃晃的因爱深恨四个字。
我当机立断,冲到替身大哥——季长星的雨伞下,抱着他的胳膊,笑容甜死人。
你终于来啦~我等你好久哦~
季长星一整个怔住。
04.
俗话说得好,走绿茶的路,让绿茶无路可走。不知道这招管不管用,反正从把车钥匙给季长星后,他就很沉默。
他像个机器人,我在副座驾上反复打量他。
真的,跟我前任太像了,连鼻梁上这架细框眼镜都一样。
但是发型和穿着又差别很大。
我前任眼里只有科研工作,绝不会把头发梳得这么一丝不苟,还有这一身潮牌,也是他绝不会买的。
除了外表,这两人其实天差地别。
而后我几经试探,问了好多问题,面前这人都岿然不动。
演是演不出这么真的效果的,我基本可以确认,季长星只是个角色,不是他。
并不存在我前任也进入这个世界,还假装不认识我这么狗的事。
我放下心来,顺手打开车载播放器。
里头传出我熟悉的旋律,苏打绿《无眠》。
太巧了,颜以彤的听的歌跟我一样,我最喜欢的也是这首歌。
雨刮器在前挡风玻璃上来来回回,我跟季长星说: 这首歌很适合今晚听。
季长星又不说话,我已经习惯了,他可能有自闭症。
下雨的夜晚,就适合钻进被窝里睡觉。
刚才谢谢你来接我,顶着这么大的雨,辛苦你了。
我祝福你今晚一定不会失眠,梦里暴富。
我一路单口相声,气氛尴尬到极点。
《无眠》在单曲循环,我原本是南方人,会说客家话,就跟着一起轻哼。
这时候,季长星总算侧过头,看我一眼。
到家,季长星跟在我身后上楼,我琢磨这是什么意思,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太好吧?可是外头雨没停,我也不好意思让他走。
我只好硬着头皮把他请进家里坐一坐。
我刚把灯打开,季长星就伸出手,又把灯关了。
我吓了一跳,只感觉他扣住我的手腕,声线压得很低: 刚才那个就是你等了很多年的人?
我: 啊?
你跟我暧昧,因为我的眼睛像他?
我: ……不是,你先把灯打开。
颜以彤,你以前说,看着我的眼睛才会有灵感,是不是骗我?
他的声音在发抖: 你每次透过我的眼睛,想的都是他,对吗?你写的每一篇文章,每一句情诗,其实写的不是我,而是他,对吗?
明明比我高处一头,季长星的气场却近乎哀求。
哀求我骗骗他,说一句没有。
真是个小可怜。
——更何况,他还张着那样一张脸。
我心软了,说: 没有,我怎么会骗你呢?你就是你,跟楚文没关系。
他叫楚文?小可怜颤得更厉害了,怪不得你以前叫我阿文,还说自己口误。
我: ……
我竟然还干过这么渣的事吗?
我耐心哄他: 不是啊,你看,我今晚遇到困难,第一个就想到你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我对你很信任
季长星无奈一笑,终于把灯打开,让我看他的手机。
这就是你说的信任?
微信界面里全是红色感叹号。
我在一天前冷漠地通知他滚蛋,因为我等了好几年的男人回来了,我不再需要他了,消息发完,我把他删了,一点余地都没留。
季长星挽留我,却只收到一串红色叹号。
我很尴尬,可以想象得出,在收到我的求助短信时,他眼里的我有多精分。
咳……我找补,这些话能当我没说吗?我现在就把你加回来等着
我火速通过了季长星,然而关联电话号码后,直接弹出备注: 像他。
完犊子,他看到了。
百口莫辩了朋友们,把我厚葬了吧。
05.
一个晚上接连修罗场,我有点难以承受。
好在季长星是个体贴的替身,看到备注后,他只是沉默很久,最后眼角发红地说: 我走了,你早点休息。
很显然不想再听我的狗屁解释。
看着他重新走进雨中的背影,我心生不忍。
当替身也忒辛苦了,受如此折辱,还不能发脾气,要不怎么说小白脸这个行业现在也不好干,吃软饭都内卷。
他走完没多久,又有人敲门,是我的闺蜜乐乐。
下着大雨,乐乐还跑来我家,友情的巨轮真是坚不可摧。
但她没空跟我感动,一下子扑到我身上。
你跟季长星放狠话了没?快点把他加回来道个歉
嗯?
乐乐进屋自己找杯子倒水喝,咕咚两口下去,才大喘气说: 你昨天跟我说楚文回国了,你准备把季长星踹了,就凭季长星对你死心塌地的程度,肯定得放狠话骂他他才肯走。
我回想起季长星给我看的聊天记录: 的确……
乐乐急得猛拍大腿: 我就知道就当为了你的前途,快点跟他道歉
为啥?
你还不明白吗?季长星根本不是什么小白脸他都是装的
……
见我满脸不信,乐乐痛心疾首。
你就没想过,年轻的女散文作者那么多,为什么就你红了?先前那些乱七糟的奖项,为啥颁给你不给别人?我们省作协里有个副主席姓季,你就没什么联想吗?
我浑浑噩噩,似懂非懂: 你是说,季长星和季主席是亲戚?
乐乐重重点头: 人可是十足的文二代并且——
乐乐语气越发沉痛: 你们杂志要冲击省级刊物,马上就要挂靠到新主编名下,我打听了一下,就是季长星。
我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 他没有经验,怎么能空降?
空降又怎么了?乐乐翻白眼,你混这个圈子还不知道吗?三分靠笔头,七分靠人脉,他想空降就空降,谁敢反对?
搜寻原身的回忆,我和季长星相识在一个文学活动上,当时在一堆耳熟能详的作家里,季长星默默无闻,坐冷板凳。
是他主动跟我搭讪,要了微信和电话,然后展开追求。
现在想来,他如果真没点关系,是不可能受邀参加那个活动的。
完了……想通后,我倒吸一口凉气,我已经得罪他了,我把他嘲讽了一通,还让他知道自己只是个替身。
乐乐向我投来同情的目光。
得罪了他,会怎样?我瑟瑟发抖地问。
他如果大度,什么都不会发生,但他如果记恨你了——乐乐亲切地说,你顶多就是刊物拒稿、身败名裂、圈内封杀甚至失去工作吧。
我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
突然又想起季长兴脑壳上明晃晃的四个字: 因爱生恨。
虽然这是原身的事业,与我无关,但我得挣钱啊
梦想是她的,车贷房贷现在却是我的
你也别太难过,乐乐说,倒不是没有补救的机会。
你说
季长星即将成为你的领导,自古以来,讨领导欢心只有一个办法——抱他大腿
06.
第二天,我约季长星聊聊,地点在甜品店。
我提前去了,还没到约定时间,楚文却突然出现。
我也不明白他为啥会知道我今天在这儿,可能就是男女主的羁绊?
他坐到我对面,眼神深邃,含情脉脉: 以彤,昨天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我朋友。
普通朋友?
也不普通。
我的直率令他惊讶。楚文俊朗的面庞凝滞半晌,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我不懂,以彤,你说过你会等我。
甜品店人不多,我直接开怼: 楚文,少说点不负责任的话,你拍拍屁股一走就是三年,我和你也没有关系,我就算夜夜换新郎都跟你无关。
楚文: ……
另外,你想让我身心纯洁地等着你,你自己呢?回国还带了个灵灵。
楚文立马道: 但我跟灵灵只是普通朋友。
我笑了: 说这话不愧疚吗?你生病她寸步不离,你管这叫普通?那姑娘喜不喜欢你,你心情里最清楚,你们之间到底有几分暧昧,你也比任何人清楚
楚文垂下眼睛,咬着唇。
不得不说,他长得真的很有言情文男主的气质,可惜是个人渣。
我平静地望着门口,等待季长星的身影。
你要是没话说了,就赶紧走吧,我还在等人。
等……他?楚文声音有些沙哑。
嗯。
以彤,我真傻,楚文苦笑,以前你喜欢我的时候,我没有好好珍惜,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我想跟你在一起,你讨厌灵灵,我就跟她断绝关系,你能不能……再喜欢我一次?
我不讨厌灵灵,你搞错了,我回答,她对我的恶意源于你,如果没有你,说不定我们还能成为朋友,我劝你以后别说这种话,你生病的时候,是她在照顾你,现在你不需要她了,就一脚踹开。
我摇头: 你太没有责任心了,我不想看到你,你走吧。
楚文离开了,走前还不忘扔下我一定会抢回你这类台词,我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我在甜品店一坐就是一下午,过了约定的时间,季长星也没有出现。
我给他打电话,关机,我便继续耐心等候。
一直到傍晚,他仍未出现,我隐隐感觉,他不会来了。
就在我离开甜品店的时候,老板突然叫住我。
刚才有个男士蹲在门口,蹲了半天,高高瘦瘦,单眼皮,戴着一副眼镜。
我立刻明白,是季长星。
他现在人呢?
走了,老板指着桌上的袋子,他买了这个,没带走,我估计你们可能认识,麻烦您带给他。
里面是两盒枣花酥。
很巧,我那个混蛋前任也喜欢吃枣花酥。
我提着袋子,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
就在这时,我耳边传来报警声,面前浮出只有我能看到的字。
女主已偏离初心与剧情,请立即归位,否则将增加情节干预
07.
去他娘的干预不干预,合着我的任务就是老老实实按照原本剧情走下去呗?
但要我和楚文 HE,我做不到。
目前不清楚剧情干预是怎样的,当务之急,还是要跟季长星说清楚。
在我接连的轰炸下,季长星终于接了电话。
我看到他了,他出乎意料地平静,颜以彤,你约我见面,就是要让我看你们恩爱?
不是我只约了你,没有约他,我发誓鬼知道他怎么会出现
别说了,我挂了。
哎等等你买的枣花酥……你也喜欢吃枣花酥啊?
季长星沉默两秒: 那是买给你的,是你喜欢,我从来不喜欢这种腻死人的东西。
颜以彤,每次跟你见面,我都会给你带枣花酥去,你连这个都不记得了?
他问得我心虚,这么点小细节,我当然不知道,在我开口狡辩前,季长星就把电话挂了。
事情变得棘手,他好像真生气了,接下来一连三天都没有搭理我。
我去编辑部上班,好在原身的工作不算太难,没有露馅,但我问同事,知不知道要有新领导来,他们都说不知道。
难道乐乐的情报有误?
还没来得及弄清楚,意外出现了。
我、楚文和季长星三人的关系,不知怎么突然人尽皆知,作家嘛,通常心思细腻,比较爱卦,这种桃色丑闻不出半天,所有人都知道了。
我成为众矢之的,大家说我是渣女,脚踩两只船,还说楚文很可怜,放着国外大好的前途不要,为了我回国,没想到我却早就红杏出墙。
季长星就更倒霉了,什么妖男、祸水、小三,这些帽子都往他头上扣。
讲真,我太无语了。
就连原身的父母都专程打电话来说: 人家小楚那么好,你不得给人家一点交代吗?
仿佛所有人都在把我向楚文身旁推。
我敏锐地察觉到,这估计就是所谓剧情干预。如果我顶不住压力接纳了楚文,回归剧情正轨,这些议论就将不复存在。
可我不妥协。管他们怎么说,天大地大,老子最大
我继续每天一条微信,关心着季长星,还给他发去各种各样的情诗。
今天你过得怎样?如果不好,请不要抱怨,抱我。
今天去医院,医生说我没有心,我忽然想起来,我的心留给你了。
土豆可以变成土豆泥,玉米可以变成玉米泥,我可以变成我爱泥。
有人问我,照相时为什么要比剪刀手,我说那不是剪刀手,是想你的耶。
坚持几天后,季长星终于回我了。
求你,好好写散文,不要霍霍诗坛,我替中国诗歌谢谢你。
笑话
我虽然继承了颜以彤的身体,但没继承她那颗脑子啊
散文那么难的东西,我写得出来吗???
08.
舆论发酵的第二天,我去单位,发现同事们看我的眼神都很复杂。
就连平时热情跟我打招呼的小实习生,声音都变得很小。
很快,我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了,因为今天,新领导来上任。
没错,就是被我脚踩两只船,当了祸水、小三、妖男的季长星。
大概因为我写东西有些名气,挣钱又多,平时暗中看我不爽的人很多,他们都等着新领导上任后,狠狠整我一把。
不瞒你们说,这也是我怕的。
把领导当替身,还无情地甩掉,这不是一般的修罗场啊。
开大会时,季长星摇身一变,成为季主编,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站在台上斯斯文文,人模人样。
——就是完全不看我。
不管我给他多少眼神暗示,他都轻飘飘地掠过我,仿佛台下没我这个人似的。
其他同事也明显感觉到了他的态度,有些人不再掩饰,开始幸灾乐祸。
散会后,我悄悄给季长星发微信。
真不理我了?
小季,星星,季主编
哎,我刚刚写了一首诗,给你看看哦……
季长星: 上班摸鱼,扣工资。
我: ???
我是不是人不知道,但你是真的狗
中午路过茶水间,我司一位爱搬弄是非的大姐正在里边兴高采烈地跟人说话。
我离了有两米远,稍微停脚,就全听见了。
我以前说什么来着?小颜那种年轻人没定性你别看她之前红,那都是虚的没人捧谁认识她?现在她得罪了领导,以后有苦头吃,咱们都离她远一点,省得雷劈下来的时候波及咱们……
我冷着脸推开茶水间的门,撞得她措手不及。
她尴尬地看着我,挤出笑容。我直接往旁边站了站,温和地说: 怕劈到您呢。
下班后,我约季长星一起吃饭,他拒绝了。
他说自己有事,已经约人,我也没强求。
杂志社基本都是到点下班,工作比较清闲,可以前北漂时加班习惯了,即便没有工作,我也多留了一个小时才走。
开车经过一家饭店,我看到了季长星。
他对面坐着一个女人,女人头上有字,说明她也是这本书里比较重要的配角。
名字不重要,但下面一行小字显示,她跟我一样,是年轻的散文作家,季长星有意签她,用她来代替我。
这似乎是季长星因爱生恨报复计划中的一部分。
我的心一瞬间跌入谷底。
透过玻璃窗,我看到他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女人,女人翻看完毕后,点了点头,并签字。
随后,他俩开始闲聊,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他们笑容满面,气氛很好。
我有些生气,主要季长星顶着那张脸,做出和任何异性亲密的事情,我都生气。
手边还摆着那两盒枣花酥,本来想跟他分着一起吃,又想起自己这段时间坚持不懈地写傻乎乎的诗,却没有得到回应,跟个小丑似的。
这可能就是因果报应吧。但颜以彤种下的果,却要由我来收,我不甘心。
也不知道我原本生活的世界怎样了,公交车爆炸的事情解决了吗?我来到这个世界,是爆炸瞬间造成的磁场混乱使我穿越了吗?
我消失后,那个混蛋找新女友了吗?也跟新女友一起吃枣花酥了吗?
越想越丧气,我捂着脸哭了出来。
09.
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有人在车外面扣了扣,把我从悲伤的情绪里拽出来。
季长星伸头,从前窗看我。
我觉得很丢脸,赶紧拿纸擦掉脸上泪水,又照了下镜子,眼线没花,才摇下车窗。
哭什么?他躬身,撑着车门,问我。
我嘴硬: 听歌听哭了。
什么歌?
《无眠》。
那不是一首失恋的歌。
但我乐意哭。
季长星不说话了。那个女人还在他身后,问他: 季主编,我定了一家酒吧,叫你朋友一起去吧。
她的角度看不到我。
季长星没有回头: 我们就不去了。
啊?可座位我已经订好了……
你约其他人去吧,我请客,给你们报销。
女人也不再客气,边打电话离开了。
季长星直接钻进我的副驾驶,他身上有好闻的味道,不是香水,干净清澈。
你为什么不去?我知道我的语气有些拧巴,但我控制不住。
季长星跟别人好,在我眼里就跟出轨似的。
她是新晋散文作家,风格跟你截然相反。
我知道,我这种风格,大家看腻了,这时候来一个与众不同的,一定受欢迎。
是吗?季长星不置可否,但我没看腻,散文的话,我还是喜欢你写的。
我愣了一下: 那你要签她……?
我是要签她,你知道她是某位批评家的弟子吗?我想让她以后多往文学批评方向发展,这样以后也可以给你的新书写评论。
你……你刚才跟她谈的是这事?
不然呢?
你不是要找她代替我?
季长星笑了: 你这种坏脾气又自私的女人,谁能代替得了你?
虽然在骂我,但我莫名开心,工作保住了,不用做无业游民了
那我前几天跟你说的事情你怎么考虑的?我真的不喜欢楚文,不求你跟我和好吧,但希望你不要误会我。
季长星刚刚浮现的笑容消失了,不知道这句话哪个字眼戳痛了他,他望着窗外,半晌没吭声。
末了,他眸光苦涩,淡淡道: 早知这个身份这么好用,我就不在你面前藏着掖着了。
这话说得好奇怪,但我没细想,只盯着他的侧脸失神。
单眼皮,高鼻梁,薄嘴唇,细框眼镜。
望着这张化成灰我都记得的脸,一瞬间上头,我脱口而出:
季长星,接吻吗?
10.
晚上,乐乐发微信问我: 你朋友圈那个呵呵是什么意思?你们单位有人气你?
我回她: 没有。
——只是,我被季长星拒绝了呢
想到就生气一个有颜有钱 C 罩杯的美少女主动要跟他打个啵,他居然拒绝?这是人类能拒绝的事吗?
想起他最后那副贞洁烈女的样子,我就恨不能掐死他。
因为他的拒绝,导致我后面几天上班都没啥好脸色,每天气汹汹地对稿子。
同事们虽然不说,但肯定在无数个小群里猜测过,我是不是要被开除了。
毕竟,季长星每天都假装跟我不熟的样子。
不出一周,我和他关系恶劣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楚文每天都在杂志社楼下等我,风雨无阻,但我从来不去见他。
每天都窗口探出脑袋,都能看到一个长得不错的男人站在楼下,眼巴巴望着上面。
我就纳闷了,男主没有工作的吗?就算是富二代,也得去公司装装样子吧?这个文,有逻辑这个东西吗?
又过了三天,剧情用实力告诉我,它有。
楚文不来了,他被救护车拖走了——因为长时间仰头,颈椎出了问题。
这大概是史上第一个追妻火葬不光失败还要做康复的男主。
但托他的福,我的名声更臭了,只要是所谓文人的聚会,保准十句话以内就会提到我。
嘿,你知道那个写散文的颜以彤吗?我听说她啊……
然后听的人就会真假的我的天啧啧啧三连。
唉,习惯就好。
眨眼到了国庆节,政府在湖边圈了一块地,要放烟花给市民免费观赏。
我们杂志计划出几篇观赏烟火的文,我要去取材,约上乐乐一块。
晚上,湖边立起了围栏,密密麻麻全是人。
因我们杂志跟政府之前有过合作,我得到了一个比较好的观赏位置,不用凑在围栏旁边跟人挤。
观赏台上,季长星也在。
我正准备跟他打个招呼,他看了我一眼,扭头就走了。
没错,就走了
他跑下去人挤人,就为了避开我???
不至于吧兄弟?最开始哀求挽留我的是谁啊?
我气得不行,跟乐乐一起把他骂了一万遍,直到烟花开始,我都没有心思看。
这场烟花礼持续半个小时,人越来越多。
就在快结束的时候,观赏台下面发出一阵惊呼,围栏裂了,有人被挤进湖里。
现场突然一片混乱。
好在救援队随时待命,工作人员疏导人流,把大家往安全的地方散。
看着人群嘈杂的方向,我问乐乐: 刚才季长星是不是就往那边去了?
好像是吧。
我怎么看不到他人了?
人那么多,看不到也正常……
我突然紧张起来: 他不会掉下去了吧?
怎么可能,你别多想。
但我越想越慌,季长星会游泳吗?掉下去几个人?夜色这么浓,救援人员能把所有人都找上来吗?
正担心着,听到下头传来疾呼: 这儿这儿还有个人好像是男的快救人
那声音像道催命符,我拔腿跑了下去,逆着疏散人流,疯了一样大喊: 季长星季长星你在哪——
没有他,路过的所有高瘦男子都不是他。
我明明记得他下来后,就站在这个地方,没再移动啊……
我太慌了,声音都破了,不停重复他的名字。
人群之中,唯我逆流。
不知喊了多久,终于,我听到回音。
我在这儿。
11.
烟花放到了最后一炮,在头顶炸开绚烂的颜色。
季长星穿着单薄的衬衫,望着我,像是天上那轮月。
跟男主相比,作为男配的他,似乎略显平凡了一些。
可这一刻,我在我心中,他比任何人都好。
我跑向季长星,搂着他的腰,冲击令他站不稳,微微向后踉跄几步。
似乎愣怔片刻,他才缓缓伸出手,拥抱我。
季长星没有落水,他只是去帮救援队了,他的外套就在落水者身上,所以才半天没有回来。
等混乱平复下来,我得知乐乐在慌乱中被工作人员护送离开,她担心我的安危,拜托工作人员一定要找到我。
我给乐乐报了平安,就和季长星从人少的小道撤离。
安静下来后,我的咳嗽声变得很刺耳,刚才喊得太剧烈,嗓子破了,咳嗽都有血腥味。
季长星频频看我,问: 你刚才为什么那么急?
我怕你遇到危险了。
就因为这个?
嗯,就因为这。
他怔了半晌: 我没事的,你其实不用跑,很危险。
咳咳,想不起这么多,当时就觉得要找到你,顾不上其他。
颜以彤,我只是一个替身,你不必如此。他走在树影下,看不清表情,语气却很认真。
我说: 季长星,你好像有一个误解,我做这些跟你的身份没关系,你是不是我主编,我都会这么做。
前几天,他跟我说的那句身份好用的话,我后来反复琢磨,觉得他是误会了。
他以为我看中了他的身份,才会对他示好。
但其实,就算他只是季长星,我也一样会跑向他。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现在不喜欢楚文,下大雨那晚我就选择了你。
季长星思考好久,才开口: 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但这几天,其实我也想通了一件事,打算今天烟花过后告诉你。
什么?
就算你是因为我的身份选择我,我也愿意,只要让我留在你身边,因为什么都无所谓。
那你今天还躲我?
没有躲你,乐乐在你旁边,我开不了口,就先走了。他看着我,眼神专注、认真,颜以彤,我还是喜欢你。
我仰头看他,忽然觉得今天的月亮真好看。
我又问了那个问题: 季长星,接吻吗?
这次,他没有拒绝。
12.
我和季长星谈起了地下恋情,杂志社没人知道。
开会的时候,之前在茶水间说我坏话的大姐终于向季主编参了我一本。
她说我工作懈怠,不尊重前辈,目中无人,反正浑身都是毛病。
她打定主意我跟季长星关系很差,只要推波助澜一下,就能让我滚蛋。
大姐说得情绪激动,十分具有煽动性,丝毫不觉得当着我的面说这些有多尴尬。
季长星也没打断她,或许就是因为这个举动,让她觉得稳操胜券。
等她说完,季长星才问: 颜以彤走后,缺一个编辑,还要招人。
大姐立刻说: 我有一个推荐人选我侄女,刚从国外回来,虽然不是文学专业,但她听说咱们这个行业稿费高,想跳槽呢,她的学历和工作能力都在小颜之上。
说着,大姐把早就准备好的简历拿了出来。
递给季长星的时候,从我面前经过,我看到纸上写着灵灵的名字。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这也太打脸了。
大姐不满地瞪我: 你笑什么?
想笑。
季主编你看看,她总是这样,无视单位的纪律和章法她这样以后只会给我们杂志丢脸
散会后,季长星去楼梯间抽烟,我趁别人不注意,也跟了过去。
楼梯间黑漆漆的,我只能看到他的眼睛和唇边明灭的星火。
我拿走他的烟,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
季长星来劲了,忽然扣住我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
有同事从安全门那边经过,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大: 你说颜以彤会不会被开除?
很有可能啊,我看季主编挺讨厌她。
我想笑,嘴巴咧开了一下,就被季长星霸占,他的气息混着烟草味,占满我全部感官。
他吻得很深情, 没人知道,一门之隔,我和他在抵死缠绵。
不知过了多久,季长星餍足般地放开我。
我仰着脸, 轻声说: 不准开除我。
当然,他指腹轻轻揉着我的唇珠, 没人能开除你。
那个灵灵也不许招进来。
好。
我笑了笑: 乖。
得了嘉奖,季长星又低头吻我,最后说: 今天不许加班,早点回家。
剧情已经被我玩得彻底脱轨。
楚文这几天治好了颈椎,又来找我,我直接告诉他我和季长星的关系, 他颓废地走了。
在几次警报过后,剧情干脆彻底放弃了干预, 随我高兴了。
离开楼梯间前,季长星突然问我: 你知不知道, 这个楼梯间里有监控。
有吗?我诧异地抬头,终于在角落看到了闪烁的红点。
他安慰我: 有就有吧, 一般也没人看。
我想也是。
但我没想到,杂志社这么清闲的地方, 还真就有人闲出屁来。
办公室小实习生的手链找不到了,因为我最近总是反常加班, 大姐一口咬定是我偷的。
她硬要查监控,把我撵走。
于是,我跟季长星每天躲在楼梯间幽会的画面完全暴露在众人面前。
那一天的编辑部,前所未有的安静。
再后来,大姐自己离职了,听说是季长星觉得她太爱搬弄是非, 让她走了。
我虽然还是写不出散文,但生活安逸平静, 没有比这再好的事了。
我想我如果回不去,那就在这个世界好好生活吧。
谁叫我拿了个渣女剧本,最后还跟男二 HE 了呢?
只是这时候, 我并没有想到,世界不止这一个。
我和他的相遇,还有千千万万次……
(第一梦完)